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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尋也覺得自己挺煩人,其實楚聽冬跟他說了還有多久到站,但他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發完消息,就想去冰箱找個麵包吃,鍾仲林正在跟吳玉蘭說笑,給她夾菜,一扭頭瞥到鍾尋,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眉頭皺得很深。
鍾尋抿住嘴唇,冷冰冰地撩了下眼皮,繞開鍾仲林,沒有理他。
「滾出去!」鍾仲林被他這一眼惹得格外惱火,壓不住怒意,頓時摔了筷子。
這小畜生跟男人搞在一起,他都沒打斷他的腿,沒把他像宋一凌一樣趕出家門,不知道愧疚後悔也就算了,還扭過頭跟他犯犟。
鍾尋知道楚聽冬為什麼讓他在家裡等,過年這段時間秀景街很亂,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出去到底會不會碰到事,會不會跟人動手。
但是他實在待不下去了,再待幾分鐘,他怕他先跟鍾仲林打起來。
他去臥室穿上羽絨服,拿起圍巾和鑰匙就走,鍾仲林不願意讓他在家,他還不想跟他們過年呢,他也有男朋友陪他。
鍾尋沒跟楚聽冬說,反正待會兒楚聽冬給他發消息,他去樓下等他就好。
就當是才從家裡出來。
夜色很深,樓道隔音不太好,還能聽到每家每戶在放晚會的聲音。
他下了樓,又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這個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在家裡看春晚吃團圓飯,他雙手抄在兜里,沿著秀景街往下走。
大年夜,滿街都掛著紅火喜慶的燈籠,映著白茫茫的雪光。
他給楚聽冬發消息,九點半、十點、十點半……楚聽冬十點半回復他說已經上了大巴車,在來寧城的路上。
然後就半個多小時,都沒有再搭理他。
鍾尋好幾次劃開屏幕,還是空空蕩蕩的,他低下頭把手機揣在兜里,凌亂微卷的髮絲跟著垂落,擋住眼睫,也看不清神情。
他拐過巷子去了冰場。
楚聽冬本來想搭昨晚的那趟航班,卻被通知改點,他索性去買了其他航程的機票,中間再倒幾趟高鐵,反而更快一些。
但才下過一場雪,來寧城的路上大巴車開得很慢,他輾轉了一天,身上的設備都已經沒電。
車上憋悶發臭,味道很難聞,楚聽冬起身去借,等手機再開機,其實也沒有過很長時間,但是給鍾尋發消息,鍾尋都沒再回復。
打了幾個電話,也都沒接。
楚聽冬蹙起眉頭,下車後,先直接去鍾尋家裡看了一眼。
鍾仲林他們都很詫異他會突然回來,尤其鍾仲林,他實在面色複雜,不知道該怎麼對待楚聽冬,但礙於前妻,他還是說:「到家就好,我去熱一下年夜飯。」
「不用了,叔叔。」楚聽冬去臥室看過,鍾尋不在,他就轉身打算離開。
「這麼晚了還出去?」吳玉蘭皺眉拉住他,「過年晚上不在家裡待著,你要去幹什麼?」
她漸漸地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理解楚聽冬,就算多年沒見,血緣是抹不掉的,怎麼就跟她生疏成這樣,她實在忍不住覺得寒心。
楚聽冬眼眸深沉晦暗,很輕地撥開她的手。
他什麼都沒說,也不想問他們,為什麼不願意讓鍾尋多待一個晚上,非得逼他走。
他讓鍾尋在家裡等他,沒發生什麼事的話,鍾尋肯定不會偷偷跑掉。
鍾尋去冰場把之前買的煙花都拖了出來,群里宋一錦他們拉他打遊戲,他也沒去,騎車去了江畔之前想放煙花的地方。
他挑了好久,覺得這個地方最合適,視野很空曠,還有地方坐。
他等到十一點半就開始放,先放了串鞭炮,又擺了一排挨個點燃,然後跑遠,躲在路邊廢棄的水泥管後邊,蹲在雪地里看,煙花簌簌地升空,映亮了漆黑的夜幕。
無數束璀璨的焰火在濃稠夜色上綻開,顏色各不相同,像他當時在網咖給楚聽冬放的煙花,爛漫奪目地倒映在他瞳孔里。
鍾尋仰起頭一直盯著夜幕上轟轟烈烈的煙花,盯得他眼睛發酸,都覺得稍微有些刺痛,晃得難受,還是沒有挪開。
寧城深夜很冷,他蹲了一會兒,就凍得手腳冰涼,他又起身去接著放,沒有去管放在一旁的手機,他聽到響了幾聲,但是沒看。
他等了一整天,不想再等了,一開始他以為楚聽冬會上午回來,但是一直等到中午還沒有消息,現在又過了半個晚上,很快就要等零點。
還不如楚聽冬直接跟他說不回來。
他一直等,好像沒有止境,就像很多年的那個除夕,他都分不清天黑了多少次。
鍾尋叼了根煙,手指被凍得發僵,點菸的動作都頓了幾瞬,才稍微點燃,他低頭吸了一口,再抬起時眼前莫名地有些模糊。
他想起過來的路上,在網咖前碰到宋一凌跟一個不認識的男生,宋一凌過年是肯定不能回家,大概要跟那個男生去開房。
他嗓子裡往上頂血腥味,心想要是他去隨便找個男的上床,楚聽冬肯定會氣死,但是稍微一想他就噁心到反胃。
還是算了。
鍾尋差不多放完了所有的煙花,等到放累了才停下,坐在路邊的椅子上,望著夜幕中最後一束煙花陡然亮起又墜落。
楚聽冬去冰場沒找到他,覺得他應該會來這邊,經過時遠遠地看到了夜幕上升起的焰火,接連不斷,他順著這個方向找過來,抬起頭就看到鍾尋蹲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