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頁
——
楚聽冬後天去參加這次的花滑表演賽,表演賽沒有評分的壓力,算是賽事結束後的一場答謝演出,節目上也更加自由。
表演賽也有不同的項目,分成個人單項的表演,還有集體表演環節。
臨比賽前一天。
鍾尋想去看他們比賽,問楚聽冬有沒有給他留一張票,他以為肯定有,畢竟楚聽冬那麼靠譜,誰知道楚聽冬竟然說沒有。
「那你們比賽我去幹什麼?」鍾尋小聲地啊了一下,萎靡不振,頭頂亂翹的捲髮都耷拉下來,咕噥道,「我蹲在冰場外面等你啊?」
雖然也不是不行,他覺得這樣也可以,或者他在楚聽冬他們的車上等。
但是想想就覺得好慘。
楚聽冬忍不住笑,揉他腦袋,跟他說:「等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鍾尋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下午楚聽冬繼續去訓練,他還是挎著單反跟他一起,走在明尼阿波利斯的街頭,路上他一直跟楚聽冬十指交扣。
楚聽冬的教練叫許成晉,現在五十多歲,比潘裕要小十幾歲,算起來潘裕還是他的老前輩,聽說鍾尋是寧城人,就跟他問起潘裕的近況。
潘裕這幾年身體不太好,他兒子在外地讀書,鍾尋也離開寧城之後,他就沒什麼精力再打理冰場,只能徹底請人照管。
他偶爾有空,就過去看一眼。
不過鍾尋去年寒假回寧城看他時,他倒還算精神矍鑠。
除了冰場,秀景街也變了樣,拆遷、修路,鍾尋曾經跟人無數動過手,從小到大東躲西藏,還曾經被楚聽冬在那個地方救過一次的雜亂無章的巷子也拆掉了,現在是筆直的幾條大道,就連寧城一中校門口都看起來乾淨寬敞許多。
鍾尋從初中開始,做夢都想離開寧城,他以為自己會很厭惡這個地方。
但是楚聽冬轉學過來之後,他過得沒有那麼糟糕,才漸漸發現晚上在小巷子裡抬起頭看星星是真的很明亮。
冰場雖然小,卻一踏進去就讓他渾身都放鬆下來,掛在冰場裡的深藍的絨布窗簾在夜晚很漂亮,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冰面和隔壁的小超市,也會讓他想起自己的家在這裡。
糟糕的回憶已經淡去,他臉頰上也不再火辣辣地疼,不會有人朝他靠近,哪怕僅僅碰一下肩膀,他都條件反射地冷起臉想要動手。
「小鍾,你這段時間就跟著我們吧,」許成晉頭髮比同齡人更花白,帶隊操心勞累導致的,他臉上常常帶笑,看起來格外慈祥,「你要是感興趣,還能跟著學一學。」
鍾尋臊答答的,都不好意思說他以前學過,差點把屁股摔碎了。
「謝謝教練,」鍾尋對著長輩就很乖巧,他眼睫抬起來,就襯得眼睛很圓,說,「我給你們當助理,你們的水和衣服都給我。」
許成晉還不至於折騰一小孩兒,他覺得鍾尋看起來還挺小。
幾年前他視頻里見到鍾尋,以為他頂多十六,現在稍微大一點,又覺得他頂多十八。
都怪這頭捲毛。
鍾尋還特意穿了個帶簡單塗鴉的T恤,還有條水洗牛仔褲,頭髮稍微扎了扎,耳釘摘了,沒敢穿他亂七八糟的衣服。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他要是見到楚聽冬他爸,他可能都沒反應,但是見教練,就很緊張,有種見家長的感覺。
他迫不及待想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楚聽冬訓練了一下午,要去接鍾尋吃晚飯時,就詭異地發現鍾尋已經跟他的教練和師兄弟都混成了一片。
教練被他的漂亮臉蛋,這頭柔軟的捲毛還有這張嘴迷惑,本來就喜歡他。
但之前跟鍾尋還不怎麼熟的幾個師兄弟,才一下午而已,甚至都不到一下午,畢竟他們也在訓練,不是一直跟鍾尋待在一起。
現在已然稱兄道弟,尤其是幾個年紀比較小,才十三四歲的,湊過去都叫尋哥。
鍾尋坐在台階上,他腿很長,又直,左腿踩在下面一級的台階,另一條腿就索性伸展,渾身偶然還是冒出那種混不吝的痞氣。
他拿了台單反,對著冰場上折射的光拍,他很會擺弄光影,也許是一種足夠敏感的天賦。
他舉起鏡頭時神情就變得專注,垂下的眼睫漂亮又冷清,他將浮動的光影以不同角度留存在相機中,拿來騙小孩兒,惹得一片驚呼。
楚聽冬拎著冰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停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鍾尋無意間撇過頭,觸碰他的眼神,才突然耳根微燙。
「不拍了……不拍了,」鍾尋紅著臉站起身,「下次再說,等下次再一起打遊戲。」
他現在遊戲技術也勉強攀登了一個檔次,起碼跟人排位不至於一秒被嫌棄。
「你怎麼還偷看啊。」鍾尋小聲地抱怨。
楚聽冬攬住他的肩膀,拉他去餐廳,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卻沒有出聲,他剛才其實有一瞬間微微地怔住。
他突然發現,儘管鍾尋跟以前一樣鬧騰,但還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長大了。
他頭一次見到鍾尋,鍾尋還是個連數都數不清,只會吃小魚餅的小笨蛋。
第二次,鍾尋在一中校外亂糟糟的巷子裡跟人打架,拳風凌冽,少年漂亮清瘦,渾身卻一股冰冷的狠勁兒。
等到這一次,好像什麼都變了,又好像都沒變,在夜晚的這個冰場,仍然像落入了滾燙明亮的恆星,但這次不僅能照亮別人,光芒也落在他自己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