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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慘不忍睹。
鍾尋是真的沒有天賦,他平衡性太差,連正常滑冰都很容易摔。
「你學了多久?」楚聽冬握住他微腫的腳踝,冷白修長的指尖按在他腳背上,確定沒傷到骨頭,然後給他敷藥。
鍾尋耷拉著腦袋不吭聲。
楚聽冬要是真的走了,他覺得他會有點不高興,但是楚聽冬不走,他還是不高興。
他感覺楚聽冬的動作好熟練啊,尤其攥他腳踝這一下,就像做過許多次一樣,該不會在隊裡也成天跟他那個狗屁師兄互相擦藥吧?
他壓根沒想過,也許別人沒他學得這麼著急,也不像他這樣姿勢笨拙,不會摔得這麼慘。
鍾尋越想越覺得不高興,忍不住對著楚聽冬翻了個白眼。
「疼就說話。」
「不疼。」鍾尋臉色都白了,小腿在楚聽冬掌心裡微微地顫,但還是嘴硬。
楚聽冬沒再問,低頭給他處理完傷口,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了,冰場再等半個小時就要熄燈,他打算回家。
但鍾尋還不想回去,他這一個月都要憋死了,除了訓練訓練,連睡覺時間都是擠出來的,他身殘志堅地要去網咖找宋一錦他們。
楚聽冬也沒管他。
晚上,楚聽冬刷了幾套題,靠在床頭想看會兒書就睡覺,手機卻突然一震,他半垂著眼,劃開屏幕。
【已掛失:(圖片)(圖片)】
還是之前在網咖帶鍾尋玩過的那個遊戲,煙花出了新款,鍾尋在橋上逐個點燃,拼湊出一顆歪歪扭扭的心。
他指揮著遊戲角色,戴了對毛茸茸的耳朵,也面對鏡頭拿兩隻手比了個心。
【已掛失:晚安,哥哥。】
——
楚聽冬周末白天還是出去寫作業,在奶茶店、冰場,或者網咖。
他不太願意待在鍾家,平常也會儘量在學校多留一會兒,等到保安催促再走。
傍晚,他才收拾書包回家。
鑰匙還沒插-進鎖孔,隔著老舊居民樓薄薄的防盜門,他突然聽見一聲細微發顫、貓叫似的嗚咽,眉頭驟然蹙起,將門打開。
吳玉蘭坐在客廳,見他突然回來,神情有些慌張。
但楚聽冬扔下書包,面容冷峻,沒有多看她,循著聲音,他大步朝鐘尋臥室的方向走過去。
「不願意回家的話,以後就都別回來了!」鍾仲林怒不可遏,袖子擼起,「操-你媽的小畜生,老子辛苦勞碌,是給別人養的兒子嗎?!」
要不是他經過冰場,在街邊吃了碗面,聽人提起,都不知道鍾尋竟然整整一個月都待在那兒不著家。
老城區本來就不大,街坊都是認識十幾二十年的熟人,他當初想把鍾尋過繼給堂哥,又沒過繼成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既然沒過繼成,也就算了,他還不是認了這個兒子?把他養到了十八歲?
結果鍾尋呢?
他養了他十幾年,鍾尋對他連個好臉色都沒有,成天繃著張冷臉,就像誰虧欠他一樣,別人才養了半年多,反倒是舔著惦記。
對著一群人,讓他又窘又怒抬不起頭,顏面盡失。
「滾,現在就滾出去!」鍾仲林一到家,踹開鍾尋臥室門就拎起他扇了一巴掌。
鍾尋被打懵了,臉上火辣辣地疼,喉嚨里瞬間灼熱,湧起一股腥甜。
他本來在睡覺,連人帶被子被猛地摔到牆角,鍾仲林像個龐大凝重、不可撼動的黑影,拳腳暴戾兇悍地落在他身上。
鍾尋渾身骨骼都像被人踢碎又黏合,器官撕裂淌血,他胸口劇烈地顫抖起伏,連指尖都抬不起來,嘴唇翕動,忍不住溢出一點聲音,嗓子乾澀發癢,臉頰紅腫,像是要燒起來。
鍾仲林根本不為所動,他陰沉著臉,揚起手就要狠戾地落下去。
但這次才落到一半,突然被人克制沉靜地攥住了手腕,男生指骨冷白修長,卻帶著悍然的力量,甚至攥得他骨頭生疼,像是要被折斷。
「小楚?」鍾仲林頓時錯愕,然後又沉了臉,眉頭緊鎖說,「你讓開,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楚聽冬眼眸深黑,像寂靜的深海,他從眉骨、鼻樑到下頜的線條都挺拔冷峻,薄唇抿起,用力時側頸顯出了清晰鋒利的肌肉線條。
他也才十九歲,還是個少年人,但鍾仲林腕骨發麻,對上那雙眼睛,陡然升出一絲畏懼。
這讓他控制不住地慍怒,齒冠都磨起來。
但他不可能對楚聽冬動手。
楚聽冬攥著他手腕,一言不發地望向他,等了十幾秒,然後鬆開手,扭頭蹲下-身,托著鍾尋的臉蛋,垂眸看了一眼。
鍾尋好像一直護著頭,臉傷得不重,就是又燙又紅,但胳膊已經出血,跟之前在冰上摔的淤青疊在一起。
他渾身都在肉眼可見地顫抖,連眸子都在顫,楚聽冬眉骨沉沉,拿被子將他裹起來,伸手稍微摟住他。
鍾尋突然劇烈地抖了下,嗓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下來,蟄得臉上更紅。
「呃……」他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話,只溢出小獸似的嗚咽,低低的,手臂發抖地抱住楚聽冬的脖子。
楚聽冬不是頭一次見到鍾尋挨打,但卻是第一次聽見他在挨打的時候哭,之前就算鍾仲林再怎麼拳打腳踢,他都咬住嘴唇一聲不吭。
軟的,顫的,滾熱的眼淚燙在他脖頸上,楚聽冬聽到自己又沉又響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