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冰童選拔要求冰齡滿兩年,能跳出最基本的一周跳。
眼看楚聽冬也快到了可以參賽的年齡,楚亨麟想方設法希望他能早點接觸賽場環境,教練也是這麼想。
之後又當了幾次冰童,過完八歲生日,他跟薛赫一起,得到了去舊金山參加一個花滑表演賽的機會。
楚聽冬小時候比一般男孩身材更纖細,他面容雪白,穿了一身黑色滾銀邊的考斯騰,是全場年紀最小,個子最矮的,卻絲毫不怯場。
那雙丹鳳眼烏黑、漂亮,倒映著整個冰場與沸騰的觀眾台。
「不要緊張,就像平常練習一樣,2A跳穩了,得分不會低。」上場前教練捏了把汗,反覆叮囑他。
A跳就是阿克塞爾跳,難度極高,被稱為跳躍之王,一直是楚聽冬的弱項,也是當時國內男單的弱項。
但誰也沒想到,冰刃滑過一段漂亮鋒利的弧度,楚聽冬雙臂交疊,垂眸在空中轉體,跳出了一個乾淨利落的三周跳,落地極穩。
全場譁然。
教練激動到滿面通紅,猛地站起身,他已經開始指導楚聽冬三周跳,但這是第一次這麼完美的成功。
要知道八歲左右能做三周跳的鳳毛麟角,這是驚人的天賦。
國內男單一直都不怎麼景氣,但凡有好苗子都會優先送去練雙人滑。
楚聽冬從少年組的比賽開始,就是當之無愧的一哥,進入青年組,又成為阿克塞爾四周跳之王,對抗俄系與歐美男單唯一的希望。
冰上十三年,拿了數不清的金牌,國內外成千上萬冰迷都無比期待他出現在冬奧會冰場上的那天。
「再加訓,不要浪費時間,」楚亨麟皺眉對楚聽冬說,「學校里的事情放一放,競技體育就是這麼殘酷,拿到第一名才有意義。」
楚亨麟二十三歲就退役了,他在一次比賽中犯了個基礎錯誤,導致腰椎不可逆轉的損傷。
醫生說再練下去極有可能會癱瘓。
楚聽冬的訓練強度是薛赫他們望塵莫及的,屬於既有天賦,又比任何人都更努力。
他一天十幾個小時待在冰場,考斯騰被汗水濕透了一身又一身,皮膚像是與冰面融為一體的冷白,無垠堅冰延展出的整個世界從他腳尖的雪亮刀刃下寸寸而生。
然而,兩年前,舊金山站。
他在同一個賽場,同一片冰面,阿克塞爾跳失敗,摔倒後再也沒能站起來。
像一顆黎明前隕落的流星。
「你怎麼回事?!」楚亨麟趕到醫院時,眼眶充血,被失望跟憤怒染紅,「這種轉體錯誤你從八歲開始就沒再犯過,現在怎麼辦?今年的比賽怎麼辦?!」
他註定要錯過巔峰時期的那次奧運會,更糟糕的是,手術情況不容樂觀,不可能再恢復原來的狀態。
「先給我復健,」楚亨麟眼裡都是紅血絲,催促他,就像每一次盯著他成倍加訓那樣,「一個月以內必須站起來,上冰再看情況。」
舊金山的療養院,楚聽冬是被拔掉輸液針硬拽起來的。
他右腳踝骨頭還沒有徹底癒合,摔倒在地,膝蓋發出沉悶的一聲,脊背緊繃,冷汗瞬間濕透了全身。
楚亨麟接受不了他必須退役的事實,吳玉蘭聽說他受傷後連夜買機票趕到舊金山,也是滿臉難以置信,「什麼意思?你跟我說什麼叫永久性的損傷?!」
「離婚的時候你怎麼答應我的?!」吳玉蘭攥著楚亨麟不肯撒手,哭腫了眼睛,「現在你就讓我兒子變成一個殘廢嗎?!」
「夫人,」醫生試探地解釋,「手術後不會影響正常的生活,只是不能比賽了。」
「那他為什麼腿一直疼?」吳玉蘭不信。
醫生建議,「我覺得,您應該帶著孩子去一下精神科。」
復健花了三個月時間,退役的消息對外公開,無數冰迷信仰崩塌般痛哭、遺憾,楚亨麟徹底失望,離開了舊金山,楚聽冬也不太願意讓母親陪著,請了護工。
出院後,他是晚上去找薛赫他們的,在一個室外冰場,春寒料峭,月亮也很冷,積雪還沒融化。
他換了雙冰鞋,坐在冰場旁邊的台階上,也許有兩三個小時。
「去滑一圈?」薛赫慎重地說。
楚聽冬右腿幻痛到失去知覺,但眼眸冷淡,語氣也很平靜,就像在說跟他毫無關係的事情,「師兄,我站不起來了。」
……
楚聽冬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衣料冰涼地緊貼皮膚,直到聽見一陣詭異的歌聲。
跑調又難聽。
還伴隨著嘩嘩的水聲。
鍾尋都習慣家裡沒人了,哼到一半才想起客廳好像還坐著一個,他刷地紅了臉,刺拉一下打開臥室門,探頭探腦。
就像他發給楚聽冬的那個,小狗從門縫裡擠出腦袋的表情包。
楚聽冬僵硬的指尖漸漸有了溫度,他轉過頭,鍾尋哪還有摔門的氣勢,他紅著臉,色厲內荏,支支吾吾,「你怎麼還不睡覺啊?」
「聽見小狗撓門。」楚聽冬冷淡道。
他語氣毫無波瀾,以至於鍾尋一下子都沒聽懂,等他沖完澡,摸黑躺平,突然摟著被子睜圓了眼睛。
他媽的,姓楚的又嘲笑他?!
作者有話說:
下章應該寫強吻那段,嘿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