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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不肯吃飯,阮知慕給她吹涼了粥,嚴凝便願意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下去。
晚上不肯睡覺,阮知慕拍著她的背,哼一會兒搖籃曲,嚴凝便昏昏欲睡。
嚴凝偶爾淘氣,坐在地板上亂丟玩具,誰訓了都不聽;阮知慕臉色一板,嚴凝便灰溜溜地爬起來,主動收拾好玩具,然後抱著阮知慕的小腿,仰起臉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嚴越覺得匪夷所思:“這不科學啊,小姑娘怎麼看到我就扭頭就走呢?”
阮知慕:“你嚇人。”
聊起這話題時是在一天深夜,兩人正準備睡覺。
嚴越一個翻身壓在他身上,咬他的手指,不准他睡覺:“我哪兒嚇人了,嗯?你倒是說說看。”
阮知慕:“你……你模樣嚇人,不笑的時候更嚇人。小孩子喜歡親和力強的大人,你多對她笑笑,她自然就願意親近你了。”
嚴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阮知慕以為他是認真請教,還想繼續和他說育兒經。
嚴越已經失去了耐心,一把扯開他的睡衣扣子,用實際行動告訴他,自己並不是很想在深夜和他探討孩子的養育問題。
嚴凝雖然體弱,開智卻很早。
來的時候,她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詞語了,會將單詞和家裡的物件一一對應。
阮知慕買了識物卡回來,嚴凝只要玩一兩天,就能把上面的圖片和單詞記得滾瓜爛熟。
被帶出去吃飯,也相當自來熟,坐個地鐵都能和陌生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搭上話,回來時口袋裡便多了滿滿一把瓜子或者棒棒糖。
阮知慕和嚴越都以為,嚴凝將來會成長為一個開朗熱情的小姑娘。
令他們大跌眼鏡的是,嚴凝進入七歲,性格居然向著反方向變化了。
從嬌氣黏人,變得沉靜冷淡,而且年紀越大,性格越冷。
都說七八歲的孩子狗都嫌,嚴凝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徵兆。
在同齡的小姑娘都沉迷於粉色泡泡公主裙、玻璃碎鑽水晶鞋的時候,她卻酷愛黑色和墨綠色,衣服鞋子都是冷淡風。
不纏著阮知慕講故事了,也不故意惹保姆阿姨生氣了,自從開始識字之後,沒事就坐在桌子前,安靜地翻看漫畫或者科普雜誌。
兩個大人都想不通。
小時候這麼活潑黏人的一個小姑娘,明明也一直是被寵愛著長大的,無憂無慮,為什麼長大之後會變得這麼不一樣。
阮知慕遲疑地問嚴越:“你說,她會不會是知道了……”
嚴越也明白過來。
嚴凝已經七歲了,還很小的時候她會指著識字卡問保姆阿姨,都說小朋友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為什麼她有兩個爸爸,卻沒有媽媽。
保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含糊地告訴她:“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如今嚴凝長大了,卻也不再問這個問題了。
她的黑眼睛總是冷靜地觀察著這個世界,以一種不屬於孩童的、疏離理智的姿態。
兩個大人盡力地給她打造一個封閉無菌的成長環境,她還太小,還沒到接觸人世真相的年紀。
但閒言碎語總是會從縫隙溜進來,跑進孩子的耳朵里。
阮知慕偶爾想和她聊聊,試探一下,看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然而小姑娘進入青春期,愈發寡言少語,有個性得很,不愛和家長聊天。
阮知慕就有些感慨,懷念嚴凝還小的時候,扎著兩個朝天辮,又可愛又活潑,抱著他的胳膊晃啊晃,口齒不清地喊他“軟軟爸爸”。
雖然有些傷心,但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和嚴凝本來就沒有親緣關係,和她在法律上有收養關係的也是嚴越,而不是他阮知慕。
當年的收養,一方面是幫嚴凝爺爺的忙,一方面是為了讓嚴越和家裡關係緩和,說起來,是有些利用的意味在裡面的。
將來有一天,要是嚴凝回過神來,不肯再叫他“軟軟爸爸”……他也能理解。
理智上理解,但眼看著女兒一天天和自己生分,阮知慕還是失眠了。
連續幾天凌晨還睡不著,嚴越也察覺到不對了。
弄清楚他在煩惱些什麼之後,嚴越哭笑不得,擰著他的腮幫子道:“你這個笨腦瓜里一天到晚在想什麼啊。”
阮知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變得這麼多愁善感。
他鬱悶道:“你就當我更年期吧。”
“杞人憂天,”嚴越把燈關了,把他摟進懷裡,道,“別多想了,下周跟我回爺爺家,老爺子九十大壽,特意點名讓你和小丫頭都去。”
嚴越爺爺的九十大壽,自然是嚴尊誠一家、嚴明華一家全員到齊。
到了地方,和爺爺打過招呼,嚴越幫他們找了個暖氣充足的內間,讓傭人備好茶點,讓他們待著休息,飯點前不用下去打招呼。
“我下去跟老爺子說會兒話。”
“下面人多,風大,還有人抽菸,你們乖乖待在這兒。”
“有人喊你們下去,也不用搭理,有事我自然會打你電話。”
阮知慕知道他是不想讓他遇到嚴尊誠,握了握他的手心,安撫道:“沒事的。”
他和嚴凝在房間裡打了會兒撲克,覺得有些悶,便問女兒:“想不想吃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