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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和樂融融聚餐的時候,嚴越時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仿佛就這樣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
嚴尊誠只有在每個月發成績單的時候才會對他格外關心。
而那關心,嚴越已經厭倦了十幾年,不再需要了。
——
阮知慕聽完,久久回不過神。
他原先以為嚴越只是幼稚的叛逆少年,仗著家裡有錢,閒得發慌,所以天天和家裡對著幹。
從沒有想過他會經歷過這麼多事。
阮知慕:“所以……你特地買了演唱會的門票,是想遠遠地看她一眼吧。”
想念母親,卻又不想打擾她現在的生活,所以站在熙熙攘攘的觀眾席里,悄悄看一眼。
這也是為什麼,被鏡頭拍到的時候,嚴越第一反應是向後躲開鏡頭。
嚴越仰躺在座椅上,望著遠方的星空:“巧合罷了。”
阮知慕:“都把這麼多秘密告訴我了,怎麼還嘴硬啦。”
嚴越:“哼。”
阮知慕:“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並不知道你的想法,她可能會誤解,覺得你一直在怪她,怨她當初為什麼沒有帶你走,所以才會在見到你時表現得那麼愧疚。”
嚴越一怔,手指動了動,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阮知慕微笑道:“演唱會門票也挺貴的,下次約在咖啡廳見面吧,便宜好多錢呢。”
嚴越不語。
身體卻像是慢慢放鬆了下來,片刻後,手自然地搭在搖椅的扶手邊。
他無聲地長舒了一口氣,大概也是頭一回對外人講起這些秘密,仿佛心頭卸下了一個重擔。
阮知慕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了一會兒,往嘴裡扔了顆花生米。
突然聽到嚴越對他說“謝謝”。
聲音很小,卻清晰異常。
阮知慕擺擺手,又往嘴裡扔了一把花生米。
一碟花生米見底。
阮知慕伸了個懶腰:“回去睡吧,都快十點半了。”
嚴越:“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你的呢。”
阮知慕裝傻:“我阮某人行走江湖二十三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頭老百姓一個,哪有什麼秘密可言。”
嚴越眯起眼睛,語氣有些危險:“我把我最隱私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就是這麼敷衍我的?”
阮知慕:“……”
“改天,”小嚴同學的眼神殺傷力太大,他只能服軟,“今天太晚了,你明早還要上學呢,我不能耽誤你上學啊。改天,改天我們再聊,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嚴越:“好,我記住了。”
——
一眨眼,就到了年底。
嚴越已經來了快四個月了。
那天天台夜聊之後,兩人越來越熟,幾乎無話不談。
對於嚴越讓他“講秘密”的事,阮知慕本想敷衍過去,然而嚴越的記憶力在這件事上出奇的好,一有空就盯著他軟磨硬泡。
阮知慕無奈,也就將自己的生活、家庭、學業,各種瑣碎小事七七八八地講給他聽。
除了關於展子航的。
——
12月25日,聖誕節夜。
阮知慕這天有晚課,下了地鐵,走在回小區的路上,抖抖索索給嚴越打電話:“先別睡啊,我買個小蛋糕和平安果回去,你把藕粉煮上,等我回去吃宵夜。”
嚴越:“蘋果配藕粉,這是什麼奇葩的搭配。”
阮知慕嘿嘿一笑:“因為藕粉快過期了嘛,我要趕在一月前把它吃完。”
阮知慕掛了電話,把脖子縮進厚厚的圍巾里。
圍巾是嚴越前幾天送給他的,說是聖誕節禮物,配色是軟乎乎的奶白色,紅色聖誕帽的刺繡圖案,很有節日氣氛。
阮知慕喜歡那毛絨絨的觸感,一大早就圍上了。
早上的時候圍還有點嫌熱,現在倒是正好。
他踩著寒風上樓,樓道燈一個一個地亮起。
四樓到了。
四樓的燈,卻是在他來之前就已經亮著了。
阮知慕腳步微滯,抬起頭。
他家的門開著。
嚴越和展子航,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正無聲地對視著。
阮知慕這才想起來,展子航似乎是說過,他會在寒假時回來。
港校的寒假正是在十二月底,聖誕節附近。
展子航看到他,欣喜若狂:“慕慕,你回來了。”
他扔下行李箱,衝過來抱住了他,雙臂摟住他的後背。
阮知慕聽到他的心跳聲,急如擂鼓,一下一下撞擊在他的太陽穴上。
阮知慕僵在原地。
越過展子航的肩膀,他看到了嚴越。
嚴越一動不動注視著他們,目光隱藏在門框的陰影下,晦暗不明。
展子航的力氣太大,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阮知慕掙紮起來。
展子航抱他抱得更緊:“我搭了最早一班的飛機回來,就是想早點見到你。我回來了,你有什麼想問的,我全都告訴你,全都解釋給你聽,你不要再不理我了。”
阮知慕:“滾遠點。”
展子航:“你身上好冷,我們進屋去好不好,我把這幾個月的事情,仔仔細細講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