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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隨便亂說的……」
程小天后悔德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原本只是心裡隨便想想的話,哪裡知道怎麼就突然脫口而出說出來了。
程小天雖然在吃食上挑剔,但是向來是個比較隨遇而安的人,而且從小到大基本沒遇過什麼大的挫折,一般情況下不會專門思考「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問題。
十八歲前讀書,只知道自己笨,總是跟不上同齡人的讀書節奏,熬夜做習題、課外找老師補習也沒什麼用。被班裡的同學嘲笑智商低的時候,明明心裡自卑難過得要命,怕父母傷心,從來沒提及過這些事,表面上還是傻乎乎樂呵呵的模樣。讀書不行,就努力地每天第一個到教室打掃衛生。幫同學擺放桌椅,被同學笑著打趣說「你是來念書還是來做保潔」的時候,認真地說,老師說要把學校當成自己的家的,家裡要整理乾淨。
十八歲時被父母交給居彬,也從頭到尾沒有思考過「父母為什麼會把自己交給自己包養的小情人」這件事。雖然心裡捨不得離開父母,但是聽到母親說,人十八歲了就應該離開父母去獨立生活,去承擔責任,便忍住了眼淚。
然後便是與父母兩年未見。
第三年的春節,居彬帶他去一個偏遠的鄉村過年,他雖然困惑但還是懵懵懂懂地跟著去了,沿路看見撿鞭炮尾玩的穿得髒兮兮的小孩在追逐打鬧,覺得好玩,開心得咯咯直笑。
然後在村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程母哭得很兇,一直抓著他的肩頭問他怎麼瘦了。程父沒有哭,背脊比先前佝僂,眼眶卻紅了。
居彬站在車旁,默默地看著他們。
不知為什麼,程小天覺得自己從居彬的眼神里看到了孤獨。
在他幾乎從來沒有想過孤獨是什麼的時候,他已經能夠讀懂那個人每一瞬間的情感,孤獨或是疲憊,或是偶爾被他撞見的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晚飯後,程母和兒子一邊剝豌豆一邊聊天,最初的激動過後,從言談里發現了異樣。
在這兩年裡,程小天幾乎絲毫沒有長進。
一樣的單純,一樣的不知世故。
當下皺了眉頭,看了與程父交談的居彬一眼,表面上卻沒有說什麼。
半夜的時候程小天摸黑去上廁所,回房間的時候突然看見程父和居彬坐在院子裡低聲交談。
兩人聲音極小,即使夜晚寧靜,也模模糊糊地聽不清楚。
程小天聽了一會兒,聽不出頭緒,便打了個哈欠,準備回房間。
轉身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居彬在遠處嘆息了一聲:「……我捨不得。」
居彬捨不得什麼,他不知道。
和居彬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裡,他幾乎記不起時間的流逝,整個人如同被包裹在一張巨大的繭里,無憂無慮。
岔子出在前幾天。
程小天雖然喜歡玩喜歡吃,但是有幾樣東西是他極其厭惡,以致碰都不想碰的。
一個是抽菸,因為覺得煙味很臭,碰都不想碰。
一個是與陌生人過度親密的接觸。
因此在有人提議玩遊戲,懲罰是接吻之後,程小天小聲對安晨說自己想回家了。
他只是單純了一點,並不是全不知人情世故,知道在別人興頭上潑冷水很沒禮貌,因此打算一個人悄悄離開。
然而話被一起玩的一個挺活躍的做GG模特的女生聽見了,揶揄地問他是不是怕女朋友生氣。
程小天老實地說:「我沒有女朋友。」
「那就是男朋友咯?」
程小天臉上微窘,求助地看著安晨,安晨笑著給他打圓場:「還說別人,你們幾個呢,哪個不是家裡有正室的,玩也玩得收斂一點,不要哪天被人抓住把柄,哭都來不及。」
安晨一說話,其他人便都不再作聲了。
那女生大概是平素就有些不服氣,略帶挑釁地問程小天:「你男朋友連這都要管?」
程小天聽不出火藥味,撓撓頭說:「每天吃超過一份慕斯他都不準的……」
女生「靠」了一聲:「這是養兒子還是養情兒呢?你成年了沒啊,連這都要被人管,人身自由都沒有了吧。」
「是啊,」一個噴雲吐霧的小男生附和道,「我十六歲就出來玩了,我爸說只要我不把女孩子的肚子弄大,別的都不管我。你男朋友這樣兒的,也太變態了。」
程小天想反駁,但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仔細地想了想。
居彬是變態嗎?肯定不是。
那他為什麼這麼嚴厲地管束自己?
一般的戀人之間,真的會做到這種地步嗎?
他到底為什麼不可以像別人一樣,按著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
第7章
客廳里安靜得仿佛核彈爆炸前夕。
居彬安靜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程小天唯唯諾諾的,哪還敢再說一遍。每次居彬生氣他只有撒嬌服軟一條路可走,便可憐巴巴地說:「我,我好餓。」
程小天撒謊,從來就沒什麼技術含量。
居彬一口氣堵在嗓子眼,看上去很想把程小天胖揍一頓,但是不知為什麼又忍住了,良久才冷聲道:「去睡覺。」
程小天趕緊一溜煙跑回了房間。
本以為萬事大吉,然而第二天早上程小天剛要出門,就被居彬一句話釘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