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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和半清醒的人,最容易被套出話來。
程小天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又閉上了,拉下居彬的脖子,軟軟地舔了一下他凸起的喉結。
一大清早氣氛就如此旖旎,居彬險些把持不住。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拉下程小天的雙臂,塞到溫暖的被窩中,替他掖好被子,然後出門上班。
居彬關上家門的一剎那,程小天睜開了眼。眼睛定定地看著天花板上的北歐式復古吊燈,眼神清醒而冷靜。
程小天打電話給繆森,本以為會被質問為什麼好幾天沒有去上班,沒想到繆森乾脆地說:「我辭職了。」
「為什麼?」
「不知道哪個賤人告訴了我姐我喜歡男人的事,我姐差點抽死我,一路哭著上了火車,說繆家再也不會認我這個兒子,」繆森的口吻冷靜無比,「我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就辭職了。」
「那你現在?」
「在一家模特外包公司,接一些零碎的活兒。」
「這樣很好,模特本來也是你希望的工作,從底層做起,總會做上來的,總比在咖啡館耗著強。」
程小天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語氣成熟冷靜得讓繆森感到有些不對勁。
繆森說:「我辭職前,你好幾天沒來上班,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程小天說:「我想租房子住,你知道怎麼找嗎?」
「要考慮房租、交通、衛生便利各方面的問題,可能不太容易一下子就能找到合適的。你如果著急,可以先來我這邊住。」
「房租的問題……」
繆森「嘖」了一聲:「我說我要白養你啦?一筆一筆我可記得清楚呢,你可別以為能賴帳啊。」
程小天沒忍住笑了,這是幾天以來他第一次笑:「那,我先謝謝你了。」
繆森那邊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是在什麼活動現場,於是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程小天再次道過謝,掛了電話。
他遲緩地走下樓,摸到大門,大門依舊反鎖著,一如昨日。
程小天怔怔地摩挲了門把手片刻,才收回手。
他花了半個小時從臥室抽屜的犄角旮旯兒里翻出一本電話簿來,尋到那一行淺藍色墨水寫的數字,然後撥了過去。
對方接通電話,明顯很是意外:「小天?」
「雖然很抱歉,」程小天有些艱澀地開口,「李叔叔,您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會計的工作機會?」
第27章
程小天從角落裡翻出灰撲撲的會計教材,被居彬看見了。
程小天知道瞞不住,本來也沒想能瞞住他,老老實實地說:「我問李叔,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李叔並沒有說死,沒說用他或者不用他,只說可以讓他試試,先在會計室實習幾天看看長進。
現在不比從前,一切都從頭再來,甚至比原先更為艱辛困難。但這些怪不了別人,只能怪他自己,所以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居彬聽說,驚喜之餘也有些微的困惑。程小天知道他大概快要起疑了,為了避免居彬逼問,他主動地摟了上去,把自己的身體全部依附上去,粉紅軟嫩的舌尖往居彬口裡送。
這些日子,並不像居彬所說「事情就快解決了」。居彬依舊長久地呆在公司里,只在深夜回家。新聞上說居彬公司的資金鍊出了問題,似乎是伴隨著以前那位秘書的離開和抄襲案的曝光而同時爆發的。程小天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看見偷拍的照片裡,安晨高挑的身影出現在大樓的門口、窗邊,出現在白天黑夜以及曖昧的黃昏,所有的人言之鑿鑿地斷定他們的戀情在這場商業戰爭中摩擦出越來越強烈的火花。有人推測安晨的身價在國內起碼業界前五,如果有安晨的幫助,JWU或許可以背水一戰。
高挑漂亮,知情識趣,說話做事都優雅得體,又能在事業上有所幫助的戀人,每個人大概都希望能擁有這樣完美的伴侶。
程小天越來越沉默,他用大把大把的白天來練習做那一道蟹黃豆腐。從前居彬為了防止他海鮮過於頻繁吃壞了肚子,總是用這道菜來安慰他的味蕾。
他翻菜譜,這才知道所謂的「蟹黃豆腐」事實上並沒有用到蟹黃,而是用了鹹蛋黃充作蟹黃的口感。這或許是居彬有意為之,但程小天心中突然顫了一下,他覺得這樣的「贗品」有些可笑,自己活在自己編造的夢境中,自以為是而不自知,最終是會被人狠狠打醒的。
他切細滑的豆腐塊,把大塊的豆腐切成指頭大小的豆腐丁,在橫切的時候沒防備切到了手,瞬間鮮紅的血珠子滾了出來,染到嫩白的豆腐丁上,像極了傷口腐爛下凝結的血塊。
程小天退後了一步,捂住胸口,用力地喘息了幾下,才按捺下強烈的心悸的感覺。
一周後他終於學會了做完一道完整的蟹黃豆腐。居彬拿起筷子卻又放下了,遲疑地看著程小天。
程小天知道他在想什麼,平靜地說:「你工作很忙,就照顧工作,我一個人在家看書,過幾天去李叔那裡上班,你不要擔心。」
事實上真正等到程小天去上班了,居彬才放下心來,與此同時的禁足也不得不解除。
雖然上班第一天,居彬就頗為緊張地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他,試探地問他有沒有被什麼人造訪。
程小天不知道這個「朋友」是指安晨還是誰,他覺得有點好笑。居彬對他的保護更多地出於習慣而非愛情,即便是打定主意分手,大概也不會清晰殘忍地通知他。他早該明白的,可惜居彬這樣聰明的人卻不明白,才弄到今天這樣大家都尷尬不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