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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鑫明明很看著那麼普通,庸俗,是比別人帥那麼一些,彎腰窩在那么小的一方天地里,幾年了都沒走出一道玻璃櫃檯。
可她偏偏覺得他很神秘,她總是猜不透,他腦瓜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她讀不懂他,這輩子也不會讀懂了。
兩人許久不見,金瀟不免有些後悔,她反應得太過激了。她在害怕什麼,當時可是程一鑫不願繼續了。
這幾年,作為合格的前任,都在對方的生活里像死了一樣消失。
以前覺得前任之間問句別來無恙太俗。
可金瀟開了口,也不過一樣,「那你呢,還沒問你,你過得還好嗎?」
「還行吧,混吃等死,」程一鑫嘴皮子不打禿嚕,「聽歌沒有vip,遊戲沒有mvp,現實沒有rmb。」
「金瀟,」程一鑫說完以後,自己都逗不笑,「你真不擅長說這種垃圾話,有什麼話,直說吧。」
金瀟鬆了口氣,快刀斬亂麻,「下次我讓同事來找你吧。」
程一鑫頭也不抬,「好。」
他們都察覺到一絲不該有的難過。
金瀟站起來,一副告別的姿態,一襲長裙再次服帖地勾勒著她姣好的曲線,絲滑而纖塵不染,昭示著她本就不屬於這個藏污納垢以假亂真的二手手機世界。
她沒拿手提袋,手裡就一部TS水星5,裹挾著程一鑫剛拿過的溫度。
煢煢孑立,無羈無絆,無牽無掛,誰也留不住她。
程一鑫喂了一聲,喊住她:「問你個問題。」
他自嘲一笑:「可能我不該問。」
他為何又要故作姿態。
金瀟是很想冷靜的,「既然知道不該問,又何必問呢?」
情情愛愛,向來庸人自擾。
她豈能豁免,偏過頭去不看他,語氣依然距離疏遠,「不過,洗耳恭聽。」
程一鑫的下頜骨用力,咬得側臉微隆,是硬朗的線條。
「如果知道這店是我的,你還會來刷機麼?」
程一鑫分明是知道的,她不會來的。
吊兒郎當地調戲她,難道想聽她作為分手五年的前女友,親口跟他說,我很想來找你麼。
當然了,程一鑫是社交牛逼症,從來沒有他不敢說的話。
金瀟早不像以前那麼天真,如今話留三分餘地,「剛才你刷機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以前我們沒在一起就好了。」
她颯然一笑,「那麼大概現在,我能找你幫忙刷機。」
真是人漂亮話也漂亮。
程一鑫嗤笑,「我不覺得。」
如果不能在一起,他寧願從未認識過她。
金瀟不再言語,不問他不覺得什麼。
兩人對視之間,漆黑的眸子裡都涌動著複雜的情緒。
周圍都是推銷的聲音,盼望促成一單生意,就算買賣不成照樣仁義在,說著「姐,回頭再來啊」。
只有他們,曾經耗盡了所有的溫存,又失去了最初跌跌撞撞一腔孤勇,連互相嘲諷都自討無趣,徒留各自安好。
如果非要說一句,那便是再也不見。
程一鑫故作輕鬆,「行,我聽懂了。」
他到底忍住沒抬頭看金瀟離去的背影。
泡麵端回面前,冷得徹底,上面漂了一層油,凝固得醜陋。挑了一叉子,瞥見還浮著一隻貪吃不慎溺死的小飛蟲。
程一鑫索性不吃了,埋頭刷那二十台手機的黑解進程。
等他再抬頭時候,是黃顧回來了。
黃顧一臉心虛,他老爹在大世界商城樓下開小倉買店,非要中午回去燉豬肘子,讓他看一會兒店,話都沒說完老爺子就跑了。
然而程一鑫心不在焉,上挑的小鹿眼黯淡無光,黑黑的眼圈吊著,顯得更加萎靡不振。
不然平時肯定調侃黃瓜幾句,比如「別人是摸魚,你是下五洋捉鱉。」「今天又不是肯德基瘋狂星期四,去哪兒吃這麼久?」之類的損言損語。
黃顧嚇了一跳,他以為出了問題不能準時交機子。說白了,黑解機就是利用人家系統BUG,前段時間秒封了幾天又放開了,別是又封了漏洞。
結果湊近一看,程一鑫手裡的機子有條不紊地被解鎖呢。
程一鑫直到黃顧腦瓜子湊這麼久才察覺,「喲,電子廠打工回來了?」
黃顧:「……」
他就說嘛,話不能說太早,程一鑫懟天懟地咋可能放過他。
好在黃顧早給程一鑫磨鍊出來了,樂呵呵地拉開隔板進來,「電子廠競爭壓力大,所以,我去鞋廠納鞋底了。」
黃顧拿起標籤印表機,繼續工作,回頭一看,程一鑫探身過來,在他柜子底下掏。
程一鑫沒掏著想要的,「你啤酒呢?藏哪兒了?」
「你咋想起來喝啤酒,」黃顧一邊伸手,一拍腦瓜子,「喝完了,算了,我去老爺子那給你拎一箱。」
程一鑫脾胃虛酒量差,黃顧說是這麼說,大男人管他這麼多呢,該喝還是得喝。
「一罐兒就行,」程一鑫補充一句,「冰鎮的啊。」
黃顧剛要重新出去,一抬頭看見程佳倩匆匆一路小跑過來。
急忙胳膊肘懟程一鑫,「你妹來了。」
程佳倩不是程一鑫親妹,倆人都舅舅不疼姥姥不愛,十幾歲起就一起混了,算得上難兄難妹。
因為程一鑫的緣故,程佳倩等攢夠錢了,就在六樓二手手機鋪子之間,見縫插針地開了一家美甲店,自己又當老闆娘又當美甲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