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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我會認為這是一場精心設計、預謀已久的殺人。」
話到最後,李正正也發現問題了,當即一愣。
祁臧接過話道:「按那謝橋的意思……本來想綁架,綁架計劃還沒真正開始,綁匪卻就撕票了。這算是激情殺人。
「激情殺人之後重新偽造現場確實是可能的,但是假血、血字貼紙一定是提前準備好的,這些東西背後的關鍵詞就是『精心設計』、『預謀已久』。可這不就互相矛盾了嗎?」
「再者——」沉默了一會兒,祁臧補充道,「通過王玥然等人的口供可以證實,朱秀有些頭腦,是個理智的人。如果她要不到錢,到了對帳日,挪用公款的罪行暴露,她就會進監獄。
「要錢,對她來說,才是目前為止最緊迫的一件事。
「她甚至可能反過來利用男朋友來實施綁架,而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她沒有道理與男朋友提前預謀殺人。」
「總之,朱秀可能有引導劉娜去白雲山的嫌疑,但這與兇殺案其實並沒有直接關聯。她這條線要查,但不能掉進死胡同。其他疑點要同步尋找和推進。
「法醫、理化、痕檢、圖偵那邊還沒出結果,我們警察根本無法輕易做出任何肯定的判斷,那個叫謝橋的怎麼敢開天眼下這樣的結論?他話里話外的引導性太強,實在有些居心叵測。」
李正正不由吸了一口氣。「那個謝橋到底是什麼人啊?」
聞言,兩張相似、卻又有明顯差異的臉在祁臧的腦海里重疊、復又分開。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開口:「先去叫朱秀進來問話吧。」
低下頭,祁臧繼續查看手機上的證物照片,片刻之後卻聽外面辦公區的李正正傳來一聲:「老大,朱秀暈倒了!」
·
朱秀被送到了醫院,初步診斷是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暫時性休克,此外她還有些中暑的症狀。
人送進醫院沒多久倒是就醒過來了,並無性命之虞。
祁臧找了個叫山康的刑警同事在醫院守著朱秀。他與李正正、柏姝薇等人則總算下了班,各自回家休息,明早再在市局集合開會。
祁臧回家洗完澡睡覺的時候已是凌晨。
萬籟俱寂的夜晚,他強迫大腦從案子裡抽離。但一閉上眼,許辭和謝橋的兩張臉就交替出現在腦海里。
當晚自然而然做了夢。
他夢見了最後一次和許辭相處的那晚。
酒精上頭後就近隨意進入的廉價酒店,房間空氣中有劣質木頭散發的淡淡霉味。窗戶關不嚴,不斷隨著風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因為後來發生的一切,這些本來不怎麼美妙的意象,全都蒙上了曖昧旖旎的色彩。
那晚本是宿舍幾個兄弟的畢業聚會。
除了許辭,宿舍其他的都是本地人,喝完酒就各自回了家。聚會地點離他們學校遠,祁臧見許辭似乎醉得不輕,走路都有些不穩,乾脆幫他就近開了個房,沒想到會走進一間廉價情侶房——
大床是心形的,上面擺滿了鮮紅的塑料玫瑰花。
祁臧扶著許辭坐到床上,看清屋內的情形後有些尷尬。「你在這裡休息,我去前台給你換間房。」
抬起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許辭看著他道:「不用。畢竟畢業季。這裡離錦華大學近。來參加畢業典禮的家長把學校附近酒店的正常房間都訂滿了。」
「你還好嗎?頭疼不疼?」
「我沒事兒。你什麼時候回家?」
「不著急。一個人還能洗澡嗎?我等你洗完再走。」
許辭今晚喝得實在太多,祁臧擔心他洗澡的時候摔跤、或者昏睡在浴缸里導致意外。
其後許辭果然去洗了澡。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打開冰櫃,從裡面拿出幾瓶啤酒,再走向祁臧。「這房間破歸破,居然有冰櫃。不著急走的話,再喝點冰啤酒?」
祁臧乾脆給父母發了個簡訊說自己不回家了。因為出了很多汗,他也去沖了個澡,之後就留在這裡陪許辭喝酒。
明明開足了冷氣,明明喝著冰啤酒,祁臧卻感覺屋內的溫度卻越來越高,以至於昏頭昏腦,除了許辭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以及那一張一合輕聲說著什麼的唇瓣,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之後的一切就變了意味。
記不得是誰主動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身體已密不可分地糾纏在一起。
後來退房的時候祁臧看見帳單上顯示他足足用了五個套。
那是祁臧住過最破的酒店。
可卻也有他此生最旖旎、最隱秘的回憶。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等回憶起什麼,一個人坐在床上傻笑了足有半個多小時。
發現許辭不在,打電話不接發簡訊不回的時候,他還覺得許辭是在害羞。誰曾想從此許辭就失蹤了。
跟許辭當了整整四年的同窗與室友,祁臧始終感覺許辭是那個藏在屋子裡的人,而自己一直在屋外隔著一扇窗戶看他。
屋裡點了一支蠟燭,人站在窗外從不同的角度看過去,窗戶上的影子都是不同的。
那一夜剛過的時候,祁臧以為自己總算撕破窗戶紙,看到了許辭的真身。
可後來他發現真相是他走進屋子裡,發現裡面根本空無一人。
那晚祁臧當然沒有真的醉過去,他清楚地記得,許辭腰窩、大腿內側都有一顆小小的紅痣,那晚曾勾得他吻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