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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辭知道祁臧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連這個問題實在讓他有了不太愉快的聯想。
目光調轉,許辭看向窗外越來越沉的夕陽。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在清豐集團盯著。
可這八年來四色花在中國銷聲匿跡、完全不見蹤影。許辭有時候會忍不住想,他們是不是不會再出現了。
好不容易發現袁小兵與他們似乎有關聯,許辭想方設法找到了他,本來只是想通過他稍微探尋到一些有關他們回來的蛛絲馬跡。沒想到他們不僅真的回來了,還這麼明目張胆。
捲土重來、回到錦寧市的他們……想做什麼呢?
明顯感覺到許辭的情緒變得疏離起來,祁臧不免也皺了眉。但他的語氣是柔和的。「明白了。我們會深入調查。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許辭面上一點笑容不見了。
他看也不看祁臧。「其實根本原因是我運氣好。祁警官,我還真是靠運氣好才能活到現在。大概老天覺得我還有沒有完成的事。」
最初許辭稱呼祁臧為「祁警官」,後來不知不覺換成了「祁隊」,這下忽然又變了回去,就好像兩個人的關係退回到了原點。
敏銳地察覺到這點,祁臧眉頭皺得更緊。
他能感覺到許辭說這話的情緒很不對勁。
他大概是生氣了。
不、不僅僅是生氣,許辭的眉宇間幾乎有抹戾氣。
「謝先生——」
祁臧還要說什麼,許辭卻已下了逐客令。「抱歉,我想休息一會兒。袁小兵給我留了一些信息。後面做筆錄的時候我一併告訴你。」
祁臧領悟過來,自己剛才那句話大概是把他得罪了。
可為什麼呢?
站起身,祁臧到底朝病房門口走去。
剛把手放到門把手上面,他聽見許辭問:「等等,我問你一個問題。」
祁臧回頭看向他。「儘管問。」
「你剛才說我隨時都在說謊——」許辭目光轉回來,總算又重新注視著了祁臧的眼睛,「我對你說湧泉村可能會出事、有人想殺朱秀的時候,你就不怕我騙你嗎?」
對於祁臧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無需思考。
「這又什麼好怕的?你要是騙我,大不了我被這邊的同事吐槽幾句,大不了等忙完了我跑這邊來請他們吃頓飯。這哪能跟人命比?袁小兵那邊沒辦法,能救到你和朱秀,是我們警察的職責,也是我們這次的幸運。」
「如果有99%的概率,我都在騙你呢?」
「那至少還有1%的概率是真的。這1%背後是活生生的人命。我不會拿人命賭。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說服當地警察過去救人。」
沉默了片刻,祁臧轉過身。
將後背抵在病房門板上,他注視著許辭的眼睛,表情藏在逐漸陰影里中,顯出了幾分莫測。
「雖然你現在這麼問了我……但你敢玩這麼大,就是知道我一定會叫人出警,對麼?
「謝先生,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了解我、並且信任我?」
夕陽更沉了一分。
薄暮轉濃。
許辭的面色看起來倒是緩和了一些。
看著祁臧,他終究開口說出一句:「謝謝你,祁警官。」
許辭表情緩和了,祁臧倒是又嚴肅了。
他大步走到病床前,居高臨下看著許辭。「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許辭:「嗯?」
祁臧眉頭一擰,拿出了訓斥下屬的語氣。「你今天做的事情很危險,以後不許再這麼胡來。
「我不管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什麼不方便說出來的『私人原因』,請把信任給到警方。有懷疑、報警,我們幫你去解決問題,別想什麼事兒都自己兜!
「你自己也說了能活著是自己運氣好。萬一今天那歹徒真的崩了你腦袋呢?你還能安然無恙坐這兒跟我……你剛才是不是生氣了?如果真的出了事兒,你還能坐這兒跟我鬧情緒呢?」
許辭:「………………」
祁臧用威脅的口吻:「別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再胡來下次我真銬你了哦。」
許辭很不走心地。「多謝祁警官教誨,知道了。」
·
這日的晚些時候,許辭去鎮派出所補錄了筆錄,次日一早來接他的人是林景同。
林景同,清豐集團董事長林懷宇的親兒子,執行總裁,主管財務,職務掛的是CFO。
他今年不過才26歲,高中去的美國賓州的摩爾西斯堡學院,大學上的杜克大學。
含著金湯匙出生,林景同卻並未長成紈絝子弟,他履歷光鮮,前途無量,長得也是一表人才。
許辭住在派出所附近的小旅館裡,條件非常簡陋。
林景同一邊走進來,一邊皺了眉。「謝哥昨晚沒睡著吧?我就說還是該帶你去縣上的酒店。」
林景同不是一個人來的,把家裡的傭人阿姨也帶來了。
把專門給許辭熬的藥膳粥從保溫箱裡盛出一碗,阿姨調侃了林景同一句。「你昨晚在縣裡也沒睡好啊,眼睛都是青的。趕緊回家補覺吧!」
從傭人阿姨與他的相處模式看得出來,林景同是很好相處的性格。
他也確實不像傳統意義上的富二代、或者大家刻板印象里的總裁,反倒像個大男孩。
穿著一身運動服坐在簡陋的旅館裡,他很熱情親切地稱呼許辭。「謝哥,來,把粥喝了,我們再回錦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