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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風掠過海面吹拂而來, 帶動民宿窗外的風鈴「叮鈴」晃動。風的味道是咸而澀的,從窗縫裡透進來,血鶯那頭略帶捲曲的長髮隨之起伏,就像是不遠外的海浪一樣, 美麗、讓人心生嚮往。
可海面美則美矣, 海域卻深不可測、遍布危險。
站在窗欞的陰影里, 血鶯美麗的臉龐被影子照出一層又一層斑駁, 有一種類似於破碎的美感, 充滿蠱惑意味。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許辭,問:「事情發生在15年前……算算時間, 這個叫葉苓的人,是你母親嗎?」
許辭點了頭。臉上的妝容影響了他面部的微表情,以至於他看上去平靜異常,就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所以我不同意你說的話。長得漂亮並不是一件多幸運的事情。要不是那樣, 我母親還能死個清白,而不必在生前受到侮辱。一張臉而已, 毀了、又或者動刀子整容……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血鶯垂眸笑了。「我怎麼好像聽出了些別的意味……你該不會想說, 漂亮臉蛋毀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靈魂是不是一如當初, 是嗎?
「那這可太難了。就好比, 我掉進了匪窩, 我只有跟他們同流合污, 才能活下去。談什麼保持靈魂的高潔?那太笑了。殺了人,手上染了血,我再也回不去了。你呢許辭?」
許辭眼底浮起些許戾氣, 嘴角的笑意很淺、但滿含自嘲意味。
「我當然也回不去了。如果我選擇相信我從前的同伴, 堅守那所謂可笑的原則與信仰, 八年前我就回去了……但那樣一來,我恐怕早就冤死在了牢里。
「跟你一樣,我也要活下去。不僅要活下去,我還要報仇。所以我不做警察了,自己的仇,我自己來報。世人沒有經歷我們所經歷的,作為看客,他們對我們這種人形容很簡單——壞人,邪惡勢力,沒有勇氣反抗、無法堅持信仰的懦夫。」
「可是他們錯了。光明的對立不是邪惡,是混沌。」血鶯盯著許辭的眼睛,「我們其實只是在混沌中掙扎求生的人。」
「混沌……有意思,這個詞我很喜歡。」許辭淡淡笑著,「在我們需要被拯救的時候,那些罵我們是兇手、懦夫的人,所謂的法律、警察與正義,又在哪裡?沒有人有資格批評我們。法律也沒有權力懲戒我們。」
「看來我們果然是同類。」
血鶯看起來像是很滿意許辭的回答。她歪著腦袋瞧向許辭,嘴唇輕輕抿起來,像是在思考如何給許辭他想要的答案。
卻聽許辭問她:「商博然走進隔壁旅舍很久了,你也在我這裡耽誤了很長時間。怎麼,來接應你們的人還沒到?」
觀察著血鶯表情的同時,許辭在心裡盤算她和商博然這麼耽誤的原因。
商家破產了,商博然自己也被舉報了。
莫非真如祁臧說得那樣,並不存在所謂的高層給商博然開綠燈,現在的他確實處於四面楚歌的境地,沒有太多值得信任的人供他差遣,以至於他這一路統共只用了兩輛車、兩個司機,一個在農貿市場搞事情,另一個帶著他從錦寧市逃到這裡。
他已沒有能力提前安排其他人在路上接應他、帶著他中途多次換車、乃至給他□□以確保他們絕對不會被警察抓住……
如果事實如此,商博然自然也沒有能力提前安排人守在這濟水島,專程只為幫助他和血鶯完成偷渡。
出逃一事如此刻不容緩,可現在反而是他和血鶯需要等人。
此外,血鶯看起來確實和四色花徹底鬧翻了,他們等的人不會是四色花。那麼這二人想偷渡,依靠的可能只是專門在暗地裡接客做偷渡生意的那幫人。
這種情況下,他們等的大概率是一艘普通貨船。
貨船會定點駛入碼頭裝載、或者卸載一部分貨物,上面某位船員有能力安排商博然與血鶯悄悄上去、藏入某個集中箱,將他們帶往下一個碼頭,將他們交給某位蛇頭,再由蛇頭幫助他們進行下一步動作。
但那一定只是擁有普通權限的某位船員而已。至少他不能決定貨船的到達時間,只能讓商博然和血鶯在此地等候。
這種小碼頭,貨船停留的時間非常有限。
只要許辭肯幫他們欺騙警方、混淆視聽,最終讓他們在這段時間內混上貨船就行。
看向許辭,血鶯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道:「15年前……正好是我進入四色花的第6年,那年我16歲。將近年末的時候,我有一件印象很深的事情,沒準還真跟你母親有關……」
在血鶯的回憶里,剛去四色花的時候,她一直跟在三個男人身邊,那三人是一個小組的,常在一起出任務。
她和其中一個叫阿達的人關係尤其好。
阿達教她用槍、教她怎麼偷東西、開門鎖,也教她怎麼殺人。
不出任務的時候,那三人小組喜歡一起玩,玩牌九、也玩女人。
那個時候血鶯年齡還小,但已經有了危機意識,在有一回圍觀了組織內幾個人的狗血感情大戲、聽了一耳朵什么女人要靠美色綁住男人後,主動跑到阿達面前問他喜不喜歡自己。
那會兒的她有阿達罩著,還沒有在四色花里吃到苦。在她淺薄的認知里,四色花是唯一能讓她吃上飯的地方,阿達是唯一對她好的人。要是他被別的女人搶走了、甚至和她們生了孩子,她或許會再一次被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