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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臧擺擺頭。「說回那幅畫吧。其他同學見過那幅畫嗎?」
「都否認了。」
李正正回答到這裡的時候,祁臧換上了乾淨的工裝,正在扣紐扣。
李正正不由道:「祁隊,哎我突然發現……你身高這麼高,他們居然恰好有你這個尺寸的工裝。」
祁臧穿好衣服,伸出手臂左右活動了一下。「還真是,意外的合身。」
「我今天剛來的時候,他們還準備好了咖啡和食物,夠可以的。你沒吃飯吧。一會兒我們問詢,你在旁聽著,順便吃點東西?」
「不急。」
祁臧轉身要往更衣室外走,李正正猶豫了一下,開口問:「我能問你一個事兒嗎?好奇很久了!」
「什麼事兒?」
「之前有幾次撞見過,沒看清。剛看清了。你胸口是槍傷吧?怎麼受的?那種地方……差點要命了吧?」
祁臧回頭看他一眼。「是。本來該是三等功的,挨了一槍差點掛了,榮幸拿到了二等功。」
「嘿,這樣的『榮幸』我可是不敢要。」李正正撓了撓頭,「傳言是真的,你真去支援過緝毒行動啊?」
祁臧的臉立刻嚴肅下來。
他與許辭同窗四年、同寢室住了四年,畢業那年許辭不辭而別,距今已有八年。
所有社交網絡、甚至戶籍檔案上都沒有許辭的信息,他的家人亦是無跡可尋。要不是共同的同學老師跟自己一樣對他有記憶,祁臧會以為這世上從來沒有存在過這樣一個人。
祁臧想盡辦法,卻始終沒有找到過許辭。
他甚至一度懷疑,跟自己一起畢業於公安院校的許辭被秘密派去當緝毒臥底了。
否則這無法解釋為什麼連他的戶籍檔案都被處理得一乾二淨。
當然祁臧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實在是因為許辭長得太過漂亮出挑。
即使他各方面都相當優秀,甚至多次拿過射擊單項比賽冠軍,通常來講,這樣長相的人太容易給人留下記憶點,並不太適合當臥底。
只不過,即便理智上知道不太可能,但祁臧也常常問自己——萬一呢?
四年前雲南那邊有一場規模較大的緝毒活動,省廳需要一些新面孔做支援,祁臧報了名,遠赴邊境支援作戰,最終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這也是他年紀輕輕就升為了一支隊隊長的原因之一。
他當年參加這場行動,一方面當然是想為國效力,另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私心。
哪怕希望渺茫,他也想抱著試一試的心理打聽許辭的下落。
可仍是沒有半點結果。
祁臧的臉色變得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
李正正反應過來大概是自己問錯了話。
畢竟祁臧參與的任務有很高的機密性,他一個字都不該問。
李正正趕緊站直、低頭,裝起乖,一副乖乖停訓的模樣。
可出乎意料,祁臧一個字沒說,直接推門離開了。
愣了三秒,李正正立刻追出去,在店長辦公室找到祁臧的時候,他看起來除了有些許疲累,與平時倒並無不同。
李正正懸著的心放下去,聽見祁臧頭也不抬地對自己道:「那個叫謝橋的人呢?你之前說,他在找什麼線索?」
李正正:「我馬上去催——」
「不急。分局之前做的筆錄你都看了麼?」
祁臧拿出手機翻著分局昨日做的筆錄的電子版,找到謝橋的那份看了起來。「嗯,謝橋,父母一直在國外……也許可以理解他們為什麼給兒子取這個名字了。他們古詩詞讀得少。」
李正正:「誒?」
祁臧掀起眼皮看向他。
李正正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語文成績是最差的。」
重新低頭,一邊查看分局做的所有筆錄,祁臧一邊解釋道:「晏幾道你總該知道。他的詞裡就經常出現『謝橋』這個典故。其中『謝』通常指『謝娘』,說的是侍妾、歌女、甚至妓|女一類的角色。
「『謝家』、『謝娘家』、『謝橋』,可以泛指這些姑娘的所在之處……」
原來如此。把這兩個字取做名字,好像確實不太合適。尤其是男人。
李正正剛這麼想,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其實它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悼亡。」
頓了頓,那聲音又道:「祁警官的解讀有些淺了。」
悼亡。
取這樣的名字,想悼亡誰呢?
祁臧淺淺蹙眉,剛一轉身,就對上一雙似笑非笑、卻又沒有一點溫度的眼睛。
幾時辭碧落,誰曾伴黃昏。
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從脊椎深處竄了起來,祁臧緊蹙眉頭,全身的線條都繃緊了。
屋外大雨傾盆而下。白亮如雪的閃電自窗邊划過,襯得屋內里燈影如晦,來人的影像一時竟有些叫人看不清。
恍然間,祁臧竟感覺久未謀面的許辭從十年後穿越到了現在,終於與這個時空的自己重逢。
只是這一切還要加一個前提——
如果、如果眼前的人確實是許辭的話。
細看眼睛、鼻樑、嘴唇、面目輪廓、乃至年紀,他們其實全都不一樣。可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又實在太過相似。
「祁警官你好,我是謝橋。」
那明顯比許辭沙啞低沉很多的聲音將祁臧帶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