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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臉上的東西全都洗乾淨後,鏡中映出一副極為清俊的皮囊。漂亮的五官恰到好處地搭配在一起,讓人無端想起春水,又或者秋月。
只是他的眼神太過冷漠了。於是春水化作了冰,月色也融成了寒霜。
從公文包里拿出皺紋膠,繼而左手拿筆在前額、眼角、鼻唇溝的位置塗上少許,用吹風機吹乾,再用粉底調了一下顏色,最後他為自己重新戴上那副綴著銀鏈子的無框眼鏡。
數次面部整形,顯老的皺紋妝,再加一副眼鏡,這些元素共同構成一張假面,把這副假面戴上了許多年,時間久了,他連自己從前的樣子都快忘記。
他幾乎快要想不起,從前自己的名字是許辭。
收拾好東西,許辭離開衛生間,回到二樓露台。
他坐下的時候,正好看見輪|盤|指針指向了一個叫朱秀的姑娘。
朱秀是北水店超市的財務。
店長姜雪大方得體,人事王玥然性格脫線,對比之下,朱秀的性格顯得格外內向,全程都不怎麼說話,只是低著頭。
她這樣的性格,抽到了真心話大冒險,整個人都拘謹起來,雙手緊緊交握著,似乎非常不安。
另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麼炎熱的夏天,在沒有空調的露台上,她還穿著長袖,甚至領口也用絲巾仔細圍了起來。
「我、我選真心話。」朱秀聲音很輕地說。
緊接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許辭竟開了口:「上一個回答問題的是我,按規矩,這回該我提問?」
沒人指望集團領導能真心參與這種遊戲,就在尷尬和驚訝並存的氛圍里,許辭盯著朱秀的眼睛,問:「你有男朋友麼?」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什麼情況?
謝總不會是看上朱秀了吧?
謝橋也許並不是那麼的年輕了,可他容貌實在出挑,放也確實毫不遜色。對比之下,朱秀就僅僅只能稱得上是清秀。
再者,謝橋職務是總監,但職級已到副級別,據說跟集團太子爺關係也不錯,可朱秀只是區區一個月薪幾千塊的小財務……
謝總來門店檢查,也就兩天時間,他難道對朱秀一見鍾情,要當場上演霸道總裁愛上灰姑娘?
以王玥然為代表的門店員工們目光全都變得八卦起來,朱秀的臉也紅了。
幸好許辭態度坦蕩、眼神寡淡。就好像他問出這個問題,單純只是配合這個遊戲的尺度來活躍一下氣氛,別讓大家因為他的存在玩得不痛快而已。
讀懂這一層,朱秀面上的紅暈漸漸散去,低下頭,下意識拉了一下兩邊的衣袖,再提了一下領口的絲巾,她點頭。「有、我有的。」
遊戲又進行了幾輪後,許辭起身告了辭。
在所有人如釋重負的目光注視下,他不疾不徐,緩緩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裡,鎖門、洗澡、卸妝,最後在一顆安眠藥的作用下安然入睡,一夜無夢。
·
次日,烏雲密布的清晨,一道又一道蛛網狀的閃電不斷滑過天際,雷聲轟鳴不止,大雨傾盆而下,白雲山地區迎來了一場暴雨。
別墅內燒烤和啤酒的氣味尚未散去,客廳、走廊、KTV室等地散落著一些零食塑膠袋、燒烤簽子、酒瓶。
又一記閃電劈過,走廊里的燈滅了一盞,昏暗光影里走來一個腳步顯得有些虛浮的姑娘,正是朱秀,她的酒像是還沒有醒。
走到浴室門口,她停了下來。手掌按上浴室門,那裡貼著一行提示:【門鎖已壞,無法反鎖,進入前請敲門,謹防裡面有人正在使用】。
朱秀並未多看這行提示。大概是因為頭暈,她站定、垂著頭好緩了一會兒,再一個用力試圖將房門推開。
可朱秀並沒有成功,門背後似乎被膠帶一類的東西黏住了。
酒醒了幾分,朱秀下意識覺得不妥,後退幾步後,去敲響了人事王玥然的房門。
這間別墅一樓大部分都是KTV、撞球廳、棋牌室這類娛樂用房,唯一的兩間住房一間被朱秀占據,另一間則是王玥然。
片刻之後,王玥然睡眼惺忪地跟著朱秀來到浴室門口,兩個人合力推向房門,黏住房門與牆體的密密麻麻的粗膠帶總算脫落開來。
王玥然率先踏進房中,摸索到牆邊開關打開來。
只聽「啪」得一聲,雪白色的燈光將整個浴室照亮,兩個姑娘盯著眼前的一幕愣了好一陣,先後爆發出兩聲足以驚醒別墅里所有人的尖叫——
浴室內,瓷白的地磚被混雜著水的血液淋成了淡淡的粉,偌大的半圓形浴缸則被濃稠的血液灌滿。臟器、數塊碎肉、幾根手指、一隻半截泛白的腳就那麼飄浮在血液上。
浴缸中央躺著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的少女。她肢體完整,兩條腿伸出來,雪白腫脹的兩隻腳懸在浴缸外,兩隻同樣慘白的手則輕輕放在了浴缸邊緣。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奇怪的甜膩味道,一群螞蟻正緩緩往浴缸邊緣爬去。
在浴缸正上方的牆上貼著一張防水紙,上面印著一行紅字:「殺掉你,然後吃掉你。吃不掉的部分也要包裹著我死去。我的身體裡有你,身體外也有你。你陪著我,我陪著你,我們就這樣一起死去……」
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被鮮血、屍塊、臟器包裹的少女化作了最可怕的惡魔,她殺了人,並放幹了那些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