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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辭把精緻的餐盤往他面前推了推,微微笑著。「那就多吃點。」
吃完飯,祁臧幫忙收拾,把碗筷里的殘渣倒掉,再按順序放進洗碗機、擦桌子。
之後許辭陪他去影音室把沒有看完的電影看完。
祁臧果然在看《無間道》。
梁朝偉演的角色被警方派去販毒團伙當臥底,說好的只當三年臥底,他卻一直沒有等到回警隊的機會。
許辭點下播放鍵的時候,正好播到他跟警方上線在天台接頭時說出的那句經典台詞——
「三年之後又三年,再做下去,我都要成尖沙咀的老大了!」
為保證投影效果,影音室的主燈呈關閉狀態,祁臧側過頭,就能看見許辭被屏幕反光所照亮的側臉,他沒有情緒、沒有表情,只是很平靜地看向前面的幕布。
可祁臧隱隱能感覺到空氣中存在一種無形的緊繃。
就好像……就好像讀書那會兒,考試前夕在圖書館複習,許辭很平靜地看書刷題,旁人察覺不到什麼異樣,祁臧偏偏能從眼角眉梢間感覺到他身上的壓力。
現在的許辭十分淡然,能夠遊刃有餘地將所有情緒收放自如,但八年前的他還做不到。在圖書館複習那會兒,他用力握筆的泛白指尖、時不時抿起來的嘴角、緊繃著的很少放下去的肩膀……全都是表明他在緊張的細節。
祁臧一旦看出來,就會強迫他離開圖書館,去操場上跑個步、又或者打場籃球。
「壓力大了就放鬆一下,弦一直繃著會斷的,何況你還成天跟個悶葫蘆似的什麼也不說。」這是祁臧曾對他說過的話。
許辭從沒被人比喻成葫蘆過,當即皺了眉否認。「我壓力不大。壓力大的應該是你。你成績——」
祁臧很厚臉皮地:「我們追求又不一樣。我只要及格不掛科就行。我有什麼壓力?」
許辭:「……」
此時此刻,忽然意識到什麼,祁臧忽然皺眉了,也後悔了。
他不該這麼試探許辭。
從許辭手裡拿過遙控器,祁臧直接按了退出鍵。「看點無腦喜劇片吧。工作都那麼累了,看片就輕鬆點。」
半晌後,許辭輕輕「嗯」了一聲。「那你挑吧。」
「行。」祁臧拿起遙控器挑片子。
許辭忽然問他:「這些年錦寧市案子多麼?」
「小案子不少。但性質惡劣的大案要案,相對來講還是很少。」祁臧側頭看向許辭。「怎麼?」
許辭:「也沒什麼。就是有種預感……你是應該抓緊時間看點輕鬆的片子,後面估計有的忙。」
祁臧笑著問他:「未卜先知?」
許辭淡淡地:「不是。數學規律而已。」
祁臧:?
許辭:「冪律分布。」
——所謂冪律分布,可以拿自然災害里的地震來舉例,如果一種大地震的強度是另一種小地震的十倍,那麼它發生的概率是後者的十分之一。
性質惡劣的大案在錦寧市多年沒有發生了。
那名身份至今未明確的被分屍的屍體,或許就是一個引子,大案要案還在後頭。
明白過來許辭的意思,祁臧面上倒也不見什麼沉鬱。他隨手打開一步近期剛上線的喜劇電影。「看看試試。不好看再換。」
可惜祁臧沒能等到發現這電影好不好看,五分鐘後他就在藥力的作用下睡著了。
許辭輕輕推了他幾下,之後走到他身前,近距離做了觀察,確認他睡著之後,拿來毯子給他蓋上,走人了。
離家之前,許辭檢查了水電煤氣,關上大門之後將之反鎖,開車離開。
西裝革履地開車出門,下車的時候許辭已經是鴨舌帽黑口罩、黑色衛衣牛仔褲的打扮。
走過數條街,許辭繞至一棟爛尾樓的後方。那裡停著一輛黑色的SUV。
許辭走過去直接打開後車門,汽車便載著他一路往前,居然停在了市公安局的法醫中心大樓前。
這回跟著開車的人走下車的時候,許辭又換上了一套第七中學的校服。他身高挺高,但配合著鴨舌帽、口罩,人又走在夜色里,遠遠看去還真像個學生。
開車來接許辭的不是別人,正是法醫中心的主任齊鈞。
不再年輕的他花白了頭髮、臉上也有許多皺紋。
把許辭帶進解剖室,齊鈞拿來兩套白大褂為兩人換上,然後扶著眼鏡仔細打量了他幾眼。「我從小看著你長大。連我都認不出你……之前那DNA是怎麼回事?」
許辭:「祁臧比較敏銳吧。」
「敏銳歸敏銳……」齊鈞的語氣帶了些許疑惑,「他哪兒來的你八年前的頭髮?」
「我也不清楚。可能我當年突然失蹤,他覺得奇怪,從我床上、柜子里找了些東西做留存吧。萬一找到一具無名屍,他還能有辦法比對出我的身份。」
許辭快速解釋這麼一句,望向了解剖台,迅速切入正題,「今天這麼急找我來是做什麼的?」
此刻解剖台上放置的正是骨頭拼出來的人體,只是缺了一個頭。
死者所有的臟器都被摘除,所有的軟組織均被從骨頭上活生生剝離,骨頭能砍斷的地方都被砍成了一截一截的,行兇者要麼有醫學背景,要麼有著極其豐富的殺人經驗。
齊鈞開口道:「案子已經移交省廳,這些東西馬上也會運過去,與當年的舊案併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