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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省廳」這兩個字,許辭立刻皺眉,沒在齊鈞面前做任何掩飾,他眼裡流露出了清晰的厭惡神情。
沒能錯過他的這個眼神,齊鈞嘆了一口氣。「那天在電話里你就……你該不會還認為省廳的某個領導有問題?那件事發生後,上面專門派了人查。我們的隊伍一定是乾淨的。當年的事情恐怕別有隱情。」
指揮當年行動的三個領導沒有問題。
執行任務的四個人中,只有自己活著。那就只能是自己有問題了。
許辭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笑得有些嘲弄。
「我承認我有過動搖。但你沒有那麼做的理由。我和劉副廳長現在難道不是站在你這邊的?否則,他會讓你繼續留在清豐集團嗎?他會讓我帶你來這裡嗎?」
齊鈞嘆一口氣,語氣有些語重心長。「我知道遭遇了那樣的事,旁人難以體會你的心情……小辭,你口口聲聲喊我一聲『齊叔』,我就真當你是我的侄兒。我和劉副廳之前對你確實有戒備,也採取過監視行動。但那不是因為我們有多懷疑你。我們只是擔心你,怕你走極端。」
沉默片刻,許辭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他戴上手套,走到解剖台旁邊。
很快他就做出了跟祁臧一樣的推斷。
——把屍體處理成這樣,主要目的就是避免它上浮被人發現。他們在想方設法隱藏死者的身份。
外面還是三十幾度的炎熱夏季,解剖室的溫度開得極低,許辭脖子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把衣領提了一下,開口道:「不過還是有疑點,那伙人什麼生意都在做,暗網上有他們買賣人體器官的平台。按理來說,這些器官他們會留下才對。他們最初把它們切下來的目的應該就在於此。人都殺了,器官不用豈不是浪費?
「器官留下了……是不是因為死者有什麼傳染性疾病,僱主比較介意,以至於他們沒法賣出去?」
許辭拿起測量工具一邊量著屍體的身長,一邊再道:「這次的事情其實不太像他們的風格,一切都太倉促了,包括那個可笑的嫁禍密室……
「再說這屍體,他們要處理,就會處理得乾乾淨淨。」手指向一塊被福馬林浸泡的組織,他再道,「可這裡有一整塊胸肌還並沒有被剁碎,等時間到了,其實它也有概率會浮上水面。
「再來,袁小兵不像他們的人,按理他們不會把這樣重要的事情,隨便交給這樣一個冒失衝動沒腦子的人處理……
「我判斷,他們內部或許出了些問題,才會導致這種失誤。」
看向齊鈞,許辭問:「你那邊判斷出的信息有哪些?」
「女性死者,身高160,我推測年齡在23歲左右。DNA庫查不到他。最近失蹤的報案,市局祁臧他們也都一一查過了,基本全都可以排除。」
許辭由衷誇讚。「不愧是齊叔,推算年齡這麼精確。」
「你這孩子……」
齊鈞苦笑。笑得很是感慨。他是許辭父親的朋友,從小看著許辭長大,現在倒是越來越看不透他這個人。曾經陽光開朗健談的小小少年,徹底長成了他陌生的模樣。
許辭低頭思考了一會兒,道:「嗯……23歲的姑娘,她消失在世上,朋友、父母親人、同事……沒有一個報案,還很可能患有某種疾病……
「這樣的人有很大的特殊性,其實也不算難找。」
從外地來到這個城市打工的人,如果跟家裡關係疏遠不常聯繫,家人還沒有發現她失蹤,也就還沒報案,這是可能的。
此外,這個打工者的工作流動性還得非常大才行。
她並不固定在某個地方工作,而是打零工,今天做這家的活、明天做那家,這樣她失蹤了,僱主不報案、同事也沒有報案,畢竟誰都不知道她第二天去哪兒,也沒有人在乎。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即便有同事、領導發現她失蹤了,也不敢報案。
因為他們做的不是合法的產業。
如果是前一種可能,在各人力市場、打工中介等慢慢排查,應該會有結果。
如果是後者……
許辭看向齊鈞,表情有些嚴肅。「建議檢查一下死者有沒有性病……比如愛滋。」
齊鈞一聽到這裡,臉一下子就綠了。
死者在生前感染HIV後可能及時服用過阻斷藥,並未發展出其他嚴重的併發症,皮膚、器官均沒有明顯的病症改變。
但架不住她可能真的攜帶這種病毒。
HIV在室溫的液體環境下,存活時間可高達15日。雖然全程大家都戴著手套操作,感染機率不大,但理論上講,負責打撈屍體的、第一時間參與屍檢的法醫工作者都有感染的可能。
齊鈞立刻皺眉:「我馬上用PCR擴增器來做個測序,看能不能找到HIV病毒……再做個免疫組化!」
一段時間後,測序結果出來,死者還真感染了HIV。
她是性工作者的可能性相對就非常大了——
沒有固定工作場所、四處接活、不怎麼認識其他「小姐」,以至於她失蹤了都沒人報案。
她感染了HIV,沒有一個僱主會接受她的器官。於是器官全被留下了。
只不過,四色花為什麼會大張旗鼓對付她這樣的邊緣小人物?
她聽到了四色花的秘密?
還是說她身上藏著什麼別的至關重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