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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為什麼,祁臧忽然有些氣悶、有些憤怒。
一股莫名的情緒充斥在他心口,攪得他整個人都不得安寧。
下一刻,他聽見朱秀說:「對了,他還說……」
祁臧:「說什麼?」
朱秀:「他說你是個好警察。他就算把我說成了嫌疑人,只要我不是兇手,你一定不會胡亂冤枉我……」
審訊室內無人說話,徹底安靜下來,靜得祁臧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以及那越跳越快、幾乎要躍出胸腔的心臟。
·
離開審訊室後,祁臧去到樓道里,忍不住抽起了煙,還一連抽了三根。
這其實對祁臧來說實在是一件太過少見的事。
錦寧市市局的刑警隊伍里,二支隊全是老煙槍,他們的口號是——破最難的案、熬最狠的夜、抽最凶的煙,辦公室常年煙燻火燎,女同志們叫苦不迭,紛紛申請轉到別的隊。
祁臧所在的三支隊與之恰好相反。主要是因為祁臧要求嚴格,亂七八糟的規矩非常不多,比如不讓人談戀愛,也不讓人抽菸。
「破案需要什麼?需要邏輯、需要理智!戀愛使人失智,使人墮落、更使人痛苦!年紀輕輕的談什麼戀愛,都給我好好工作!」
「煙是什麼?抽多了容易肺癌知道嗎?我們當警察的怎麼能比犯罪分子死得早嗎?誰也不許抽菸!」
這些全是從三支隊流傳開來、據說出自祁臧之口的名言。
於是那些從二支隊申請轉隊的人也沒去祁臧那裡,一支隊成了眾望所歸之地。
說起來,祁臧為什麼搞這麼多規矩,自有一番緣由。在他看來,副局長榮勇有多待見他,局長張雲富就有多不待見他。
三支隊其實是去年才組建的。
在那之前市局只有兩個支隊,從警力的角度考慮是應該擴編,但讓另外兩個支隊咬牙撐一撐也不可以,因此在當時看來,三支隊並不是一定需要存在的。
榮勇認可祁臧的能力,強力建議設三支隊,並強烈舉薦祁臧當隊長。張雲富則是一直反對的那個。
大概他覺得祁臧個人能力雖然挺強,但脾氣暴躁愛擺黑臉,並且有時候非常固執己見,有點像新兵里的刺頭兒、不服管。
——這樣的人怎麼帶下屬?
後來張雲富勉強同意設立了第三支隊。但與此同時,他也將其他隊伍里不要的人,又或者諸如李正正、柏姝薇這樣的新人全都留給了祁臧,簡直帶了點刁難的意味。
祁臧沒有帶隊經驗,只能把規矩往嚴了定,好歹堅持到了現在。
這種情況下,祁臧很懂得以身作則,多年來堅持孤寡生活,並且也幾乎從不在人前抽菸。
他活得非常克制。
可今天他胸中實在鬱結,抽了三根煙都沒能緩解。
他決定去醫院看看許辭。
鎮醫院很小,樓房看著也頗為簡陋。
走進鐵質大門,沒過多久祁臧又退了出來。
他去到了街邊的商店裡,買了一個果籃、還有一束鮮花。
一手拎著果籃,一手捧著花束,祁臧走進鎮醫院。
走到醫院大樓前的時候,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停在門口的車。
那是一輛很拉風很浮誇、與小鎮氣息格格不入的蘭博基尼。
略皺了眉,祁臧走到病房門口,正要敲門進去,聽見裡面的一個男聲——
「謝哥,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請了王醫生過來。窮鄉僻壤的醫生不靠譜,讓王醫生幫你再看看。然後我們回錦寧市市醫院。醫生我已經聯繫好了。」
「警察那邊不用擔心。我會為你請最好的律師。」
……
病房外,祁臧的眉頭皺得更緊。
許辭的病房裡有人,而且聽上去像是個闊少。
怎麼?樓下那輛蘭博基尼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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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臧暫時沒有進病房。
他轉身去到樓下的院子裡,心裡煩躁更甚,又抽了兩支煙,這便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顯得很陽光帥氣的年輕男人從醫院大樓里走出來,直接坐上蘭博基尼,把車開走了。
他默默盯了那車一眼,再往許辭的病房折返。
剛走到走廊,卻又看見另一個西裝革履、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跟「謝橋」身上商業氣質有些像的年輕人,搶先一步推門進入許辭病房。
去到房門口的時候,祁臧無意識地聽了一耳朵,就聽見裡面的人在說:「謝總,幫你削了個蘋果。現在吃嗎?要不要喝水?」
「你真的沒事兒?看你這臉色……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
祁臧煩躁得又想去抽根煙了。
可他忽然意識到他是來問案子的。他有非常充足的理由進入那間病房。
於是敲了三聲房門,祁臧氣勢洶洶來一句「警察,問話!」後,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滿臉天王老子的王霸之氣。
這股囂張氣焰在看到許辭那蒼白虛弱的臉、以及那雙漆黑的瞳孔時,立馬消了下去。
他的聲音不覺小了很多,嘴角也帶了笑意。「謝先生,沒打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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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要問話,孟宇只得走了。
走前還戒備地多看了幾眼祁臧,留下一句:「我們謝總身體還很虛弱。請你注意一下,言辭不要激烈,不要刺激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