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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頭,仰起臉看向打分大屏幕,木然的等待審判。
國際賽事通常有五到七位裁判,計算分數時,會去掉1或者2個最高/最低分,保留三個有效分數。
有效分數總和乘以難度係數,即為單個動作分。
郁筱得到的三個有效分為:7.5,8.0,7.5,最後一跳僅僅只有73.6分。
她曜黑的眼眸暗了暗,聽見主管教練胡烽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罵了句『晦氣』。
「筱筱,放。」女子跳水隊的隊長楚婧萱匆匆跑來,朝她伸出手,把隊內年紀最小的妹妹拉上岸,「你前面幾跳分數高,應該能壓線進決賽。」
「壓線有個屁用!」胡烽沒好氣地數落,「咱們國家隊歷屆的第一種子,向來都是第一名進決賽。她國賽和內測表現挺好,怎麼到了國際大賽,就跳得像一坨狗屎?」
郁筱接過楚婧萱遞來的毛巾,頭低低垂著,始終保持沉默。
「跳水隊必須拿兩枚牌子,這是體育總局給的硬指標。她要是決賽再失誤,整個隊都要為她受處分。」胡烽瞪了郁筱一眼,「早知道,就不應該讓你上。還不如報楚婧萱,至少保個名次。」
「我不行。」楚婧萱面露難色,擺擺手說,「我年紀太大,又練三米又練十米,肯定要垮。」
楚婧萱今年已經26歲了。
丟到社會中尚且算年輕,但對於跳水運動員來說,已經到了必須退役的年紀。
跳水運動員練童子功,最晚八、九歲開始訓練,最早14歲開始參加國際大賽。
超過20歲就有被叫老將的風險,運動生涯比青春還易逝。
「老胡,你少說兩句吧。」跳水隊總教練岳韶帶著計分板走過來,摸摸郁筱的頭,把計分板遞給她,「總排名出來了,你小組第四,能進決賽。」
郁筱撩起毛巾一角,擦擦臉上的水珠,才輕輕說,「嗯,謝謝岳教練。」
她語氣微弱,沒有太多情緒。聲音好似剛出口,就化於清風中。
「太好啦!」楚婧萱由衷高興,拍拍郁筱的肩膀,「你回去好好休息,調整狀態,爭取決賽能發揮出平常的實力。」
郁筱抬頭,短暫的看了她一眼,才微微點頭,「好。」
半決賽前,隊長說了同樣的話。
她依舊失誤了。
郁筱靜靜拿起包,獨自走向更衣室。
胡烽瞥了眼女孩瘦弱的背影,煩躁地撓撓頭,「這叫什麼事啊?國內賽和隊內測試好好的,我以為挖到寶了。結果呢?一到大賽就掉鏈子,還連續掉三次。」
岳韶搖搖頭,沉聲訓斥,「郁筱狀態確實不對勁,可你身為她的主管教練,不能總罵她。賽前開會怎麼說的?賽場上要以鼓勵為主,建立運動員的自信心。她才14歲,心理脆弱著呢。本來就話少,現在觀眾罵,網友罵,你也罵,讓孩子怎麼好好比賽。」
胡烽不以為然,「十四歲怎麼?誰不是從十四歲過來的?別人能跳好,就她跳不好!」
「筱筱跳得挺好啊。」楚婧萱振振有詞反駁,「她平常練習時,能完成3.7的動作。即使咱們國家跳水是強項,天賦這麼高的運動員,幾十年才能出一個吧。」
胡烽悻悻地說,「平常厲害有啥用?你高考沒考上,難道讓閱卷老師算平常分嗎?」
「你老糊塗了?對運動員來說,天賦比什麼都重要。」岳韶示意他打住,使了個眼色,「快點,B組的瀾瀾要上場了。」
郁筱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聽見會館內所有觀眾,都在高喊蔣洺瀾的名字,為她吶喊助威。
蔣洺瀾是國家女子跳水隊十米板的第二位種子選手。
和郁筱不同,她前兩場發揮穩定,遠遠把其它國家選手甩在身後。每次都是斷層第一,極大程度彰顯夢之隊的十米板統治力。
觀眾紛紛調侃,說蔣洺瀾站上跳板就已經看到結局。還有人說『在郁筱那裡受到的憋屈,需要看蔣銘瀾才能治癒』。
郁筱往被簇擁的人群中央看了眼。
蔣洺瀾正盤起長發,意氣風發,修長的脖頸如天鵝般驕傲。
郁筱收起視線,沒有留下看比賽,孤零零離開比賽場館。
國家隊為運動員包了星級酒店,跳水隊所在的樓層有室內游泳池。
郁筱行屍走肉般來到游泳池邊,盯著蔚藍的池底靜靜瞧了會兒。
池底映出她素淨的臉,與池水融為一體。
她曾以為,自己天生屬於水,應該變成一條游魚。
可游魚不會因為游得太溫吞,被剝奪入水的權利。正如鳥不會因為飛得不夠高,從此失去展翅的資格。
唯獨她,將本能變成角逐的武器。從此受制於人,隨時會遭到世界捨棄。
「為什麼?」郁筱輕聲喃喃。
周圍空氣十分寂靜,沒有聲音能夠給她回答。
郁筱身形虛晃兩下,然後……
『嘩啦——』
耳機內洶湧的波濤聲,重重拍打殷若夏的耳膜,蓋過窗外傳來的激情歡呼。
一起連麥打遊戲的朋友問,「殷哥,咱們說好暑假一起出國玩,你為啥要留在首都啊?」
「我有什麼辦法?」殷若夏帶著新款VR眼鏡,置身遊戲世界,手握遊戲柄大殺四方,抽空回答兩句,「我爸是今年亞洲賽的總贊助商,每天要跟這個大官那個富豪見面。連我媽都特意回來跟他演神仙眷侶了,我能躲得掉父慈子孝的戲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