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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不起來了..何錚,」何琳琳哭聲決堤一樣放了出來,再也壓抑不住:「怎麼辦啊...我怎麼辦啊....」
何錚眼睛跟著有點發酸,他閉了閉眼皮,今天發生的糟心事太多,他像風雨中被抽筋扒皮的枯草,此時此刻,只剩下發自內心深處的、濃濃的無力。
窗外的雨越發洶湧起來。
何琳琳失了魂一樣在地上蹲了許久,儘管努力嘗試很多次,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告訴她——照片沒有拼湊完整的可能了。
她哭到嗓子乾澀說不出話,只能把碎片聚攏成一小堆,攥在掌心裡,然後撐著膝蓋站起來,一聲不吭地回了臥室。
何錚本想安慰她幾句,她卻反鎖上了門,聽到敲門聲,也只是啞著嗓子擠出一句:「我睡一覺就好了。」
何錚擔憂地站在門口等了會兒,沒聽到什麼別的動靜,確保她真的睡下,才敢轉身離開,回到自己房間。
冷風從半敞的窗戶縫裡鑽進來,吹起窗簾尾,外邊一棵老樹在風吹雨打之下深深低著頭,風聲悽厲哀哉,如同野鬼哭嚎一般拍打著玻璃,房間被一種壓抑的陰冷氣息籠罩著,讓何錚的心情又糟糕幾分。
他沒開燈,走到床邊躺了下去,盯著天花板放空出神。
一根煙徐徐點上,手機就響了。
「餵。」何錚嘆口氣。
他聲音里的疲累太過沉重,魏禎也忙碌工作一天,好不容易熬到可以跟他打電話,竊喜的心情讓他這一聲嘆息給澆滅了大半。
但他還是盡力讓自己語氣聽上去輕鬆:「怎麼了,拍戲不順利嗎?」
「何止。」
何錚說完,甚至連頭都開始隱隱刺痛。
「...」
魏禎也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即使自己累得夠嗆,也已經做好了聽他傾訴的準備,何錚之後卻沒有再出聲了,靜靜抽著煙,選擇在一次次吐吸中獨自消化情緒。
他沒有向人宣洩的習慣,獨立慣了的人,從不指望誰分擔自己的負能量,也從不依靠誰。
他的戛然而止,顯得魏禎也特意為他留出的等待多餘極了。
魏禎也頓時有種自己並不是很被需要的感覺,有些失落,握著手機的指尖不由地泛白,想另啟話題,又不確定何錚有沒有聊天的心思。
這大概是兩人迄今為止,發生的最長久的一次沉默。
尼古丁的氣味瀰漫整間屋子,眼前天花板被煙霧披上一層朦朧的白,大腦逐漸被困意侵襲,何錚最後的意識是自己按滅了菸頭,迷迷瞪瞪地不知道跟魏禎也說了句什麼話,再也抵不住倦怠,眼皮一合,沉沉睡去。
他那三個字念得不甚清楚,但魏禎也開了免提,自始至終,都全神貫注在聽他的呼吸聲,所以,魏禎也聽到了。
他說:「楊承他....」
第27章
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夜,隔天何錚醒來,發覺電話一夜未掛。
魏禎也那邊開了靜音,何錚不確定會不會打擾他休息,將要出聲時,最後三格電量消失殆盡,手機驀地黑了屏。
通話就這樣被無情中斷,何錚只好拿上數據線,前往劇組的途中加快車速,但願到了之後立馬充電,儘快聯繫上小魏。
到達劇組後被李茹一把拉下了車,拐進化妝間,壓低聲音問他:「你昨天跟楊承打架了?」
何錚把數據線插進手機里,低著頭說:「嗯,打了。」
「不是,咋回事兒啊,」李茹滿臉不解:「咋打起來的?誰先動手的?」
何錚指了指自己。
李茹就差沒往臉上貼問號了:「不會吧,他昨天還過來問我附近哪裡有咖啡店,說你倆因為小魏有點矛盾,想跟你道個歉來著。」
何錚嘗試手機開機,電量不足還是打不開,他無奈地把手機撇在了化妝桌上,看向李茹:「然後呢?」
李茹噎了下:「我的意思是,我感覺他這人挺彆扭的,他好像對你有點興趣。」
何錚又嗯了一聲,「所以呢?」
李茹打個哈哈尬笑道:「所以我還是覺得小魏更好一點。」
何錚沒再接話了,拉開化妝桌的椅子,坐下看劇本。
李茹又囉嗦兩句無關緊要的話題,何錚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她兩句,她也就不自討沒趣,尋個空檔溜了。
何錚翻看了一下今天的戲份,昨晚劇情臨時作出調整,尺度比原版來說收斂了不少,原定的劇情是主人公被母親性虐待,綁在床上滴蠟油,但由於審核限制,「性虐待」被迫改成了直白的「虐待」,何錚只需要被綁住手腳脫掉上衣,然後承受另一個演員的冰水攻擊就足夠。
開拍前杜國升詢問了一句要不要把水換成常溫,這兩天下雨降溫,擔心他凍感冒,何錚只思考了一分鐘,覺得用冰水更能引起真實身體反應,拍攝效果會更令人滿意,婉拒了杜國升的好意。
然而接下來的事實證明,杜國升說的對。
第一桶冷水潑過來的時候,水珠飛濺進眼裡,刺痛難耐的寒意在眼裡化開,何錚眼皮顫得睜不開,聽到杜國升喊卡,他才意識到自己沒來得及說台詞。
杜國升對這種低級失誤不予評價,耐心等他調整完畢,比了個重拍的手勢,各機位對準何錚,聽一聲令下,開拍。
這回何錚在水柱擊過來之前就閉上了眼,冰水第二次無情地潑了他滿身,他上半身是光著的,徹骨的涼氣滲進皮膚里,凍得他忍不住一激靈,喊台詞時牙齒都在抖,對戲的演員接了下一句台詞,便立馬潑出第二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