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出了門,江煜正坐在駕駛座上了,才想起來問道:“阿彥,沈沫沫現在住哪兒?我們怎麼見她啊?”
就算知道她住在哪裡了,他們大約也見不到本人吧?那個林逸可不是吃素的。
顧彥衡頓了頓,方才報了一個地址,見江煜正質疑這個地址的真實xing,他才開了金口道:“容媽被林逸請去給沫沫做衣服了,她會幫我。”
其實他也不確定今天能不能見到沈沫沫,但他到底是孩子的父親,無論如何,容媽總會勸服沈沫沫,至少要見他一面,商量孩子的問題。
江煜正恍然大悟,容媽做旗袍的手藝,在整個帝都都是數一數二的,林逸會找上容媽,實在在平常不過了。而容媽又是照料過顧彥衡幾年的人,她會幫顧彥衡傳話甚至勸說,他也完全能理解。只是沈沫沫會不會赴約,這個問題……江煜正摸了摸下巴,頓覺這不是個好話題,他還是閉嘴吧。
……
沈沫沫很意外,她竟然會再次見到容媽,那個曾經勸她“只有放下,你才能解脫”的人。
容媽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捧出一件正紅色的旗袍。
“這件旗袍,我花費了很長時間,原本是打算送給一個晚輩的結婚禮物,現在,”容媽頓了頓,“現在也該送出去了。沈小姐,請不要嫌棄。”
林逸在一旁皺了皺眉,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容媽竟然和沈沫沫認識,而且還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沈沫沫抿了抿唇,見容媽鍥而不捨的捧著那件旗袍,她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語氣淡淡的道:“辛苦您了。”
容媽微微笑了笑:“我幫沈小姐試旗袍吧,這件旗袍,沈小姐一個人怕是穿不上。”
沈沫沫遲疑了一下,就點了頭,她也想知道,這個容媽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沈沫沫帶著容媽回了房間,然後就逕自走到更衣室里換起了衣服,容媽也只是在外面等著,沒有再提要進去幫忙的事qíng。
這件旗袍拉鎖設計在了背後,沈沫沫照著鏡子試了半晌,最後終於確定,這件旗袍,她一個人還真的穿不上。
沈沫沫從更衣室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容媽,容媽就笑著走到沈沫沫背後,幫她把拉鏈拉好了。
正紅色的旗袍設計的端莊大方,容媽當時就是考慮著顧彥衡的話,要沈沫沫懷了孕才結婚,所以容媽做的這件旗袍尺寸略微放寬了幾分,沈沫沫現在穿倒是很貼身,恰恰勾勒出了身體的完美曲線,同時也不怎麼看得出她還沒有凸顯的小肚子。
“很合適,辛苦容阿姨了。”不管容媽是出於什麼目的做了這件旗袍,沈沫沫都很滿意這件旗袍的上身效果,微微欠身沖容媽道謝。
容媽擺了擺手,看了沈沫沫一眼,終於開口說明了來意:“應該的。沈小姐大約也能猜到我來的目的,阿彥想見沈小姐。”
沈沫沫不做聲,繼續對著鏡子整理旗袍。
“我知道阿彥委屈了沈小姐,顧家也委屈了沈小姐,只是骨ròu親qíng,不是沈小姐不見就能夠躲閃掉的。”容媽嘆了口氣道,“阿彥說,讓我勸沈小姐回去,可沈小姐如今的處境,他一個男人家不懂,可我卻是明白的。沈小姐不願意回顧家,我雖然心疼阿彥,但沈小姐到底回還是不回顧家,我都能夠理解。
只是,阿彥到底是孩子的父親,到底對沈小姐qíng根深種了那麼多年,如果可以的話,我這把老骨頭,還是希望沈小姐能去見一見阿彥,至少,跟他說個明白,讓他徹底死心,同時,孩子的事qíng,父子天xing,骨ròu連心,沈小姐就是現在不提,不見,孩子長大了,到處走動的時候,不也一樣會碰上它的父親,它的家人嗎?
沈小姐,有些事qíng,不是不說、不見就可以解決的,阿彥那孩子死心眼,沈小姐不給他一個決斷,他是不會認得。如果沈小姐怕逸少誤會,不妨帶著逸少一起去見阿彥。”
容媽殷切的望著沈沫沫,她是真的希望沈沫沫能夠見顧彥衡一面,徹底斷了顧彥衡的念頭,只有死心,顧彥衡才有可能從這段感qíng里慢慢走出來。
沈沫沫緩緩轉身,目光輕柔的望著容媽,語氣淡漠的道:“我為什麼要讓他死心?顧彥衡害我痛苦那麼多年,為何我要好心的讓他徹底解脫?”
她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人。顧彥衡在她十五歲那年毀了她的前程,讓她不得不拿掉孩子,甚至落了個幾乎沒有生育可能的結果,說她不恨顧彥衡,怕是鬼都不信。
容媽被沈沫沫說得一時語塞,半晌,才訥訥低語:“阿彥……他做得是不對,可他的初衷是好的,他對沈小姐的感qíng,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在乎沈小姐。他的腿,就是為了要見沈小姐才斷的。沈小姐,我也不說什麼虛話了,沈小姐,你就看在阿彥愛了你那麼多年的份上,給他一個徹底的了斷吧。讓他徹底死心,再也不來糾纏,這樣的話,沈小姐在林家也好做不是?”
勸解不成,容媽只好用上了威脅。你不斷的gāngān淨淨,逸少能對你安心嗎?你在林家能過的舒坦嗎?
沈沫沫唇角揚起一抹笑容,顯然是聽明白了容媽的話外音。
只是聽懂歸聽懂,她為什麼要讓容媽如願,讓顧彥衡過得舒坦呢?
“抱歉,我從未聽過一條理論說,只要以愛為名做過的錯事,都可以忽略不計。”沈沫沫抬了抬下巴,“容阿姨年輕時也有不少追求者吧?容阿姨是不是對每個人都假以辭色嗎?”
容媽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沈沫沫繼續道,“那些人,只是喜歡容阿姨而已,並未做過傷害你的事qíng,容阿姨尚且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又憑什麼讓我原諒傷害過我的人呢?”
她到現在都記得,十五歲那年,顧彥衡qiáng要她時,她卑微的祈求,換來的卻是不管不顧的傷害;她也不會忘記,沈家那些人在知道她小小年紀就懷孕時那種眼神和蔑視,他們就差沒有指著腦門罵她不要臉了……
雖說過去重重譬如昨日死,可是,沈沫沫現在閉上眼睛,都還能清晰的記起來,她躺在病chuáng上,任由醫生拿著機器深入她的身體裡,將那個孩子取出來時的感覺,記得醫生宣布大出血,宣布她這輩子可能再也無法做母親時的絕望;也無法忘懷,這三年的婚姻中,顧彥衡和顧家對她的輕視和侮rǔ……點點滴滴,她記得清清楚楚,一刻也無法忘懷。
這麼多的怨,讓她如何原諒那個罪魁禍首?
即便是他愛她,那也無法掩飾,他曾經帶給她的恥rǔ和絕望。
沈沫沫使勁搖了搖頭,了斷?她為什麼要給顧彥衡一個了斷?她偏偏不見他,偏偏不告訴他她的想法,偏偏讓他痛,讓他悔,讓他永遠走不出那段痛苦。
至於孩子,她從未說過不讓孩子認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是怎麼認,如何認,這就是另外商討了——當然,沈沫沫不會去和顧彥衡商討,她只會讓林逸去見他。
痛苦、絕望、恥rǔ,他賦予她的痛,她會一點一點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