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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要趕飛機,第二天天還沒亮裴敘就起來了。
喬南睡得正熟,他沒將人叫醒,輕手輕腳地洗漱收拾過後,便下樓去找彭易。
彭易比他起得更早些,這會兒已經去開車了。
裴敘下樓時,發現李長利竟然也起得很早,正在院子裡打太極拳。
對方畢竟是喬南的老師,裴敘客客氣氣地和他打了個招呼:“李老師,我們先走了。”
李長利收了勢,也客套了兩句:“路上注意安全。”
裴敘點點頭,往停在路邊的越野車走去。
身後李長利卻忽然叫住了他:“喬南是個好苗子,他的未來很遼闊,你……別毀了他。”
裴敘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他,目光不復之前的溫和,展露些許凌厲。
“李老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長利擺擺手:“我教了這麼多年書,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你這樣的也不是沒有。年輕人的感情總是熱烈偏執不顧一切,但善始善終的卻很少,最後狼藉收場不說,還害人害己。”
他點了根煙,總是白胖帶笑的臉上露出些許滄桑之色:“喬南是個好孩子。”
“我知道。”裴敘斂了神色,沒有再和他多說,轉身上了車。
越野車切入盤山公路,轟鳴著遠去。
……
喬南迷迷糊糊醒來,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頓時驚坐起來。
——已經過了十點鐘。
穿著拖鞋噠噠噠跑到走廊邊往下看,正好看見李長利端著自熱火鍋蹲在院子裡吃,他大聲喊道:“老李,看見我哥沒?”
李長利也扯著嗓子喊回來:“早上五點多就走了。”
喬南又噠噠噠沖回房間,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有裴敘的微信消息。
【我先走了,回南江再聯繫你。】
“竟然不叫我,自己偷偷走了。”喬南不太高興把手機丟到一邊,大字型躺回床上,自言自語道:“誰要和你聯繫。”
不高興的喬南決定:他哥的禮物沒了。
短暫的放鬆之後,老李又開始帶著他們進山。
老李原計劃要去他們去紅崖山一個上了年頭的苗寨廢址寫生,結果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大雨。
山路被雨水浸泡的軟爛,別說行車了,就是人一腳踩進去,也難。
不得已他們只能繼續待在村子裡。
好在有裴敘之前送來的零食,趙語桐又弄了兩幅撲克牌打發時間,倒也不算枯燥。
喬南則趁著這個機會,將先前拍下來的照片整理了一番,最終定下了參展作品的主題——《希望》
明達蹲在圍牆前畫畫的那一幕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即便不對著照片,他也能清晰地還原出來。
他第一次使用了超現實主義的畫法,卻又不是完全遵循了賴英的還原法則。
幼小的孩子拿著畫筆蹲在灰白的圍牆前,身後的天空、大山都扭曲成灰暗陰鬱的色塊,唯有那執筆認真繪畫的小女孩。與圍牆上筆觸稚嫩的太陽成為了唯一的真實,像破雲而出的一束光。
扭曲抽象的背景,與纖毫畢現、和照片一般無二的人物,形成了極致的反差。
喬南只用五天就完成了這幅畫。
老李看到完成品時,愣了很久才感慨著說:“你已經找到了方向。”
之後他就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參展名額只有兩個,喬南已經占了一個,還剩最後一個名額,想爭取的人該加把勁兒了。】
……
連綿的陰雨斷斷續續持續了五六天後,才終於停了。
老李看了天氣預報,又等了兩天,這才重啟計劃,帶著他們前往紅崖山。
紅崖山距離鳳溪村相當遠,直線距離就有三十多公里,他們早上天剛亮就出發,顛簸了兩個小時才抵達進山的入口,再往裡的山路太窄,車子難以通行,他們只能自己走進去。
和司機約定好來接人的時間後,一行人就背著畫板進了山。
剛下過雨,山路泥濘難行,一行人又跋涉了近一個小時,才終於看到了老李所說的寨子。
“那就是了。”老李指著依山而建的層疊吊腳樓,神色有些許悵惘。
“這麼多年了,它還沒怎麼變。”
靜默的吊腳樓群嵌在大山之中,因為太久無人居住,瘋長的藤蔓植物纏繞著陳舊古老的建築,透出一種野性自然與人類造物共存的美。
學生們迫不及待拿出手機拍照。
“老李你來過這裡?”喬南好奇問道。
“當然來過。”老李呵呵一笑,臉上悵惘一掃而空:“早些年我和對象來這裡寫生,住了幾個月呢。那時候這裡比鳳溪村也差不多少,阿婆們做的腸旺面也好吃,現在都吃不到那個味道了。只是這邊位置太偏,通不了車,後來寨子裡的人就都集體搬遷出去了,這才荒廢了。”
趙語桐一臉詫異:“老李你還談過對象?”他擠眉弄眼道:“我們還以為你母單至今呢。”
老李照著他後腦勺拍了一下:“誰還沒個年輕時候了?”
他揮了揮手,催促道:“都搞快點,別浪費時間了,沒多大會兒又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