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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因為劇痛昏迷前,他聽見裴敘對他說得最後一句話是:“你配不上他,離他遠些。”
等他從昏迷中甦醒時,裴敘已經不見蹤影。
狼藉的包廂被清理乾淨,他半躺在沙發上,連被酒水打濕的衣物都被清理乾淨,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只有腿部傳來的劇痛不斷提醒他之前發生的事並不是幻覺。
後來他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他的腿遭受了二次損傷,需要臥床休養,他才又在醫院裡躺了兩個月。
出院之後他本來想去找喬南,只是每每想到裴敘那雙微微眯起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時便覺得不寒而慄,最後也沒有去成。
再後來沒多久,奶奶打來電話說想他了,他就順勢離開了南江。
其中有幾分是難堪,有幾分是畏懼,他自己都不清楚。
時隔兩年再回南江,鍾時亦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懼怕他,但真正對上時,他才意識到當初裴敘給他留下的陰影是不可磨滅的。
下意識的怯意無法掩藏。
裴敘這個人就像一潭水,乍看上去清可見底,蜿蜒平緩。但只有淌下去後,才知道根本觸不到底。
“喬南見過你的真面目麼?”鍾時亦不甘地問。
裴敘笑了笑,沒有回答。
“方才我遇見了令尊,鍾家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令尊有意尋求產業轉型,似乎對無人機這個新領域很有興趣……”裴敘重新戴上眼鏡,對他笑了笑:“我看在鍾少爺的面子上,多少要幫一把。”
“你敢!”
鍾時亦臉色難看地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還有事,就先失陪了。”裴敘朝他略微頷首,步伐從容地與他擦肩而過。
生日宴會之後,喬世安夫妻又在南江多住了兩天才回首都。
裴敘和喬南一起將兩人送去機場,之後便回喬家收拾東西,準備搬回鉑庭公館。
喬南不太願意,他本來還想撒潑耍賴把人留下來,但想到價值一個億的生日禮物,到底沒好意思厚著臉皮耍賴,只能眼巴巴又不舍地看著裴敘回了鉑庭公館。
他倒是想跟去,但期末考試將近,他要臨時抱佛腳複習理論課,還要抽時間去看喬小白,加上老李忽然抽風又布置了一個期末大作業下來,揚言要計入期末成績,可謂是雪上加霜。
喬南一個人恨不得劈成三個用。鉑庭公館位於市中心的黃金地段,但距離南江美院和寵物店都不算近,幾頭跑實在浪費時間,喬南只能悻悻作罷。
之後兩個星期,喬南全身心投入到了學習和考試之中。
白天要複習要趕作業,晚上還要抽一兩個小時去寵物醫院和喬小白培養感情,餘下分給裴敘的時間就大大減少了。
兩個人微信一直有聊天,但視頻卻只有三次。
甚至有一次,裴敘和他聊了十分鐘不到,視頻那頭的人已經抓著手機睡了過去。
裴敘的情緒不可抑制地變得糟糕。
從生日宴會之後,他已經整整兩個星期沒有見過喬南了。
搬回鉑庭公館後,他就有意控制自己不去看喬南,可當真見不到人時,卻又難以自控地煩躁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極度缺水的人面前流淌著一彎乾淨清澈的小溪,卻不能也不敢靠近。
只能靠著老K傳回來的照片聊以慰藉。
但時日久了,這些照片已經無法再安撫愈發迫切急躁的情緒。
他想要更多。
想知道他在做什麼,想聞聞他的氣味,想觸碰他帶著溫度的肌膚……
裴敘在書房不斷踱步,許久之後,在電腦前坐下來,從加密文件夾中將一個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的軟體找了出來,光標頓在軟體上,卻久久沒有下定決心點開。
僵持片刻,裴敘關掉加密文件夾,又打開了老K傳回來的郵件。
一共二十一張照片,他已經反覆看過無數遍。
按著眉心靠進椅背,裴敘給助理趙博打了個電話:“幫我預約一下陳醫生。”
和陳醫生的會面定在次日早晨。
裴敘坐在沙發上,清晨的陽光穿過落地窗灑落在地磚上,地面波光粼粼。
此時還是上午九點,熾熱的烈陽還未徹底升起,空氣中有和緩微風流動,送來草木的清香。
這本是個十分放鬆舒緩的情景,但裴敘的姿態卻十分緊繃。
“你的情緒波動很大,最近發生了什麼事麼?”陳醫生和緩地發問。
“按照你的建議,我已經十四天沒有見過他了。”裴敘沉聲道。
“十四天?”陳醫生似乎有些驚訝,隨後想到了什麼,又問:“是你沒去找他,還是他沒有來找你?”
陳醫生在心理諮詢領域頗有盛名,而事實證明昂貴的諮詢費並非憑空得來,他一針見血地戳中了裴敘隱秘的心思。
裴敘略微沉默,才說:“後者。”
陳醫生沒有立即給出回答,他垂頭在病歷上記錄了一會兒,又提出一個問題:“這兩個星期里,你用過那個軟體嗎?”
“沒有。”這次裴敘沒有猶豫。
“這說明你的情況已經有所改善。”陳醫生嘗試著引導他:“既然已經許久沒有用過,你為什麼不試著將其銷毀?它的存在對你而言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不斷引誘你去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