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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是用徐慈英的出生年月命名的,在天空的西北角, 平常雖然看不見,可周兮辭心裡清楚,她就在那兒。
將來無論她走到哪兒,走多遠,她都能看見。
周兮辭深吸了口氣,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看向一旁靠著椅背睡覺的陳臨戈。
她垂著眼, 輕輕碰到他放在腿側的手,一顆飄忽不定的心在這一刻突然就安穩了下來。
困獸的枷鎖已斷,可避風的港灣卻依然存在。
陳臨戈在黑暗裡抓住她的手,“怎麼了?”
周兮辭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手下意識抽了回來, 湊到他眼前晃了晃, “你一直沒睡著?”
“半夢半醒。”陳臨戈看了眼窗外, 已經快到小區門口了,這片沒什麼夜生活,街道兩側只偶爾才有零星幾家店鋪點著燈。
他降下車窗, 凌晨的風帶著幾分寒氣。
“那別睡了, 馬上就到了。”周兮辭打了個哈欠,“我都困了。”
“你今晚……”陳臨戈看著她欲言又止。
“睡自己家。”周兮辭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 一個人沒事的。”
“那是誰之前跑過來就往我被窩鑽?”
前排的司機突然很不自然地咳嗽了聲, 還裝作無意從後視鏡偷瞄他們, 被周兮辭抓個正著。
兩人都愣了一秒。
周兮辭意識到什麼, 猛地挪開了視線,臉也跟著燒了起來,抬手把窗戶打開,餘下的路一句話也沒說。
等到小區門口,她也顧不上等陳臨戈,推開車門一頭鑽進了夜色里。
陳臨戈付完錢,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們是兄妹,不過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那種。”
司機拿著錢,看他的目光更加不對勁了。
陳臨戈隱約也意識到哪兒有點不太對勁,跟司機尷尬地對視兩秒,也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周兮辭在單元樓門口等了好一會才看見陳臨戈,“你怎麼那麼慢?”
“師傅沒零錢。”陳臨戈隨便胡謅了一個藉口,等到樓上,他站在自家門前,進去前說了句:“晚安。”
周兮辭也抓著門把笑道:“晚安。”
這一夜奔波,周兮辭洗完澡沾床就睡,也沒顧得上回手機里那些祝福消息。
一早醒來,她躺在床上一條條回了消息,等差不多了才起床洗漱,收拾好東西,周兮辭從柜子里拿出了徐慈英之前織好的那件毛衣。
上次周國成從醫院拿回來之後,她一直沒打開紙袋看過。
這會兒,周兮辭坐在床邊,把毛衣從袋子裡拿了出來,剛一抖開,從里掉出一樣東西。
沒包嚴實的宣傳單頁敞開一角,露出了裡面的紅鈔。
周兮辭愣了一瞬,伸手將那張宣傳單頁展開了。
那是溪城大學的招生簡章,學校專業介紹那一欄里的體育教育專業和後面的學費被人用黑筆圈了出來。
她意識到什麼,把單頁里裹著的紙鈔數了一遍,總共有九十六張,溪大體育教育一年的學費是四千八,剛好是兩年的學費。
好半天,周兮辭才發覺眼淚掉了下來。
原來媽媽早就給她留好了退路,即使她沒有走向更好的未來,媽媽也做好了準備。
她低著頭,拿起那件毛衣,輕輕貼在臉側,眼淚滲進柔軟的布料里,無聲地哭泣著。
這世上什麼都會消失。
唯獨媽媽的愛不會。
聽見敲門聲的時候,周兮辭已經收拾好了情緒,站在徐慈英的照片前點完香,低低說了一句:“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看著徐慈英溫柔的笑容,也笑了笑,“我上學了。”
周兮辭拿起書包,走過去開了門。
陳臨戈正靠在自家門前,手上還拿著本古詩集冊,見她出來,還念念戀戀不捨瞟著書,一邊往她這裡看:“走嗎?”
“走。”周兮辭提醒了句:“你不會走路也看書吧,太危險了啊。”
“沒有,走路一般都戴耳機聽英語周報。”陳臨戈隨手將古詩集冊揣進兜里,忽然毫無預兆地說了句:“生日快樂。”
“嗯?”周兮辭回頭看他:“你零點不是說過了嗎?”
“說了——”陳臨戈看著她有些發紅的眼圈,頓了頓,裝作沒看見,繼續道:“說了嗎?忘了。”
“……”
回學校的路上周兮辭一直都在回消息,下了車也還在回,消息太多了,她有點強迫症,感覺不回完心裡不舒服。
陳臨戈勾住她的衣領,“走路看書不安全,看手機就安全了?”
“當然了,萬一摔了我拿手機就能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周兮辭看著他:“你只能拿著書喊,蜀道難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完了你直接上西天。”
陳臨戈沒說話,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忽然抬頭往後喊了一聲:“方主任,這裡有人玩手機。”
“陳臨戈,你有毛病啊!”周兮辭都沒敢往後看一眼,揣著手機就往前跑,跑了幾步才發覺不對勁,回頭一看,哪裡有方平的影子,她朝著陳臨戈比了個國際專用手勢,一轉頭徑直跑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