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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影片,屏幕里正演到吳達跟妻子商量收養小磊的部分。
“嘁,沒勁。”林窈窕瞥了眼屏幕,然後低頭去戴耳機。
靳孟岩面色有些複雜,看過來,問:“窈窕,你覺得這電影怎麼樣?”
林窈窕看似漫不經心地答:“不怎麼樣。”
她下滑歌單,尋找想聽的那首,“孩子那么小,沒生存能力,所有的安排全是被迫接受。如果我是那孩子,我真的對收養的吳達一家喜歡不起來,他們全在自以為是,明明薄情寡義,卻又裝作仁慈,然後在所有人眼裡,他們似乎最善良,最委屈。”
靳孟岩眉頭緊蹙,不知道該贊同,還是解釋。
她倒是話鋒一轉,輕飄飄地給出諷刺的欽佩:“不過,很厲害啊,因為收養了那孩子,之前犯下所有的錯誤都顯得情有可原,值得被原諒。”
從某些地方來說,靳孟岩何嘗不是另一個吳達。
窗外車水馬龍,陌生人與陌生人擦肩而過。
回到家,靳孟岩喊她:“窈窕。”
她雖摘了耳機,上樓的腳步卻未停。
靳孟岩對她有愧疚,雖然這一切並不是他本意造成的,但總歸憋在心裡難受:“我只想你有個好未來,如果你因為你爸媽的事恨我,我很抱歉。”
階梯的轉角背光,陰影籠罩著林窈窕。
她很輕地笑了下,邁開腳步,繼續上樓。
同時,也回了靳孟岩一句。
她說:“人都死了多少年了,道歉有個屁用。”
當晚,也許是話說開了,不知怎麼面對她,一直堅持陪家人吃晚飯的靳孟岩,破天荒沒在家吃飯。
林窈窕並不在意。
對她來說,靳孟岩不在家,頂多算是眼不見心不煩。
臨睡前,她到廚房拿水,擰開蓋子仰頭喝了幾口,回房路過靳明琛半掩的房門,可以聽到模模糊糊的對話聲。
“明琛,A大和H大都打了電話,最好的專業,頂尖的導師,你自己想去哪一個?”
是陳嫻的聲音。
A大和H大都是國內知名的大學。
高考前就拋出橄欖枝,全都早早看中了參加過許多競賽,得獎到數不清的靳明琛。
人才就是核心競爭力。
“我想,先參加高考再說。”
“也可以,正好好好考慮一下。複習別太辛苦,無論成績怎麼樣,你要記得,你一直是爸爸媽媽的驕傲。”
陳嫻的尾音始終含笑,柔柔的。
可以想像出一個母親溫和帶笑的模樣。
林窈窕離開門前範圍。
她腦袋循環著陳嫻最後的那句話,一遍又一遍,忽然就仿佛開竅。
報復靳孟岩的新方式,她找到了。
那個眼神偏冷的乾淨少年,是靳孟岩的驕傲。
不如,就玩弄他的驕傲啊。
早上,趕公交車的同學很多。
林窈窕原本也是其中之一,但今天不同,她改方式了。
清晨的光很柔和,籠罩著這片住宅及街道,她靠著庭院牆壁看,百褶裙的影子淺淺投落在牆根與路面。
她昨晚幾乎沒怎麼睡著,一想到新玩法,躍躍欲試的感覺就讓神經很興奮,這促使腦袋清醒地知道,接下來怎麼做。
院落門被推開,金屬門扣相擦,傳來冰涼輕微的響聲。
林窈窕回頭,就看到了少年寂寂的身影。
他穿著校服,純白色,推著山地車出來,頭髮在昨天剪得更短,下巴偏尖長,襯得那張側臉的輪廓,瘦又流暢,冷清乾淨得好看。
從門口出來,靳明琛看見了她。
目光相對,他神情平靜,眼神凝視著她。
靳明琛的眼神就是如此特別,就連天真與溫和也總是含著偏冷的沉默,就仿佛他的底色就是冷的,所有情緒只是蒙上去的霧氣。
林窈窕莫名有些血熱,覺得這樣的男生,會讓人很想往上面,用最深的顏色,塗下專屬的痕跡。
她深吸了一口氣,身子站直,靜悄悄藏匿所有情緒,走近看他,無辜說著:“才發現公交卡丟了,能麻煩你帶我上學嗎?”
先前排斥的那種玫瑰色微妙,如今她在拉近。
事後再回憶起這場荒唐,林窈窕也說不清,她做這些時,除了報復靳孟岩之外,究竟有沒有摻雜一丁點的私心。
清晨的住宅街寂幽幽。
靳明琛目光帶了沉靜看了她幾秒,有些不明白,為何往日渾身是刺的她,在今天仿若卸掉所有防禦,露出柔軟的皮毛。
但他還是答應得乾脆:“好。”
去的路上,林窈窕坐在他山地車的前槓。
靳明琛微彎著腰,騎車帶她。
一路清風呼呼地吹過來很舒服,也撩亂了她沒梳起來的長髮。
她挽起到一邊的耳後,偏頭去看旁邊倒退的風景,耳朵卻意外蹭到他的衣領,連帶他乾淨的氣息,摻雜身上冷青檸的味道。
林窈窕的動作就這麼僵住,她看著十足的不良少女,事實上,從來沒和哪個男生如此親近過。
衣領蹭著耳朵的感覺,微微發麻。
林窈窕坐著沒動,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錯開,這樣急切親近會不會太冒失,她餘光瞥向他,看見了他弧度流暢的喉線,比班裡男生都白的冷色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