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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明清也不太想去琢磨為什麼周衡會突然坐在這兒,悲傷與絕望還是在籠罩著她的心,那份被人撕裂了的痛,那份踐踏了她傲骨的疼。
有什麼人存在與不存在,仿佛跟這雨一樣,淋在身上出現在眼前,都已經不在乎了。
兩人就這麼靜默地坐了一會兒,明清一直就是抬著頭仰著下巴,無神地望著陰霾的天空。雨好像又有些小了,打在眼睛裡沒那麼疼了。
突然,
坐在一旁的周衡,
開了口。
聲音依舊是沉穩且略有些沙啞,大雨澆淋著他的自行車,啪啪啪濺落著座椅皮革。
“雨挺大的。”
“……”
明清還是不開口,抱著膝蓋蹲坐在角落裡的動作都沒有變一下。
周衡偏了偏頭,望了她一眼,
雨真的小了不少,說話聲音,都不再被淹沒。
“……”
“你是,明宏的女兒?”
明清:“……”
周衡:“我之前有個學生,他表哥就是在明宏老師的班上。”
明清:“……”
周衡:“說,明宏老師人很好。”
明清:“……”
周衡:“一個老師一般就排兩個班,”
“今天是五號,六號七號你就沒安排了吧?”
明清:“……”
你一言,我沉默。雨越來越小,近乎淅淅瀝瀝滴滴答答,站台亭子裡卻只有男人說話的聲音。明清全程都沒有回答,只是抱著膝蓋坐在那裡,用一個動作抬頭看著天。
周衡問完一段的問題,就會沉默片刻。他似乎在下意識找話題,明清不回答他,他就繼續找下一個。
也沒多少個,大概就四五個。
“……”
“看簡歷上,你今年才十九歲。”
“……”
“十九歲……怎麼不繼續念書呢?”
這個問題周衡只是隨口問的,像是已經默許了這種自問自答,根本也沒指望明清能理理他。
他問完了,就低下頭,準備沉默。
忽然間,旁邊長椅側面窄窄的空間裡,
抱著膝蓋的少女,卻生生脆脆開了口。
聲音是沙啞的,可充滿了倔強,她一字一句,仿佛是在跟眼前的人證明著什麼,
“我十七歲就念完大學的全部課程了。”
“不想因為學業,耽誤訓練和比賽。”
“……”
十七歲就念完大學課程,一般人二十二歲時才能做完的事情。
這聽起來真的是天才少女的典範了,以前明清在國家隊時,明父誇她奪得那麼多世界盃世錦賽冠軍夸的少,反而逢人見面,老是愛炫耀自家閨女十七歲便攻讀完大學金融系的全部課程!
然而周衡聽了後,卻並未說什麼。
明清說完這句話,盯著男人俊朗的側臉看了有那麼一兩秒鐘,線條完整、乾淨冷厲的下顎線,黑色襯衣的領子解開兩顆紐扣,縫紉細膩的領角被雨水沾濕,軟軟地、耷拉在鎖骨。
居然有種寒冬之中盛開出溫柔雪蓮的反差美。
周衡這人長得是真的好看,凌厲中帶著些許陰柔的好看。明清還是第一次這麼細緻地打量這個男人,是在這麼個狼狽的情況下。
最後一滴雨打落葉片,天空終於開了晴,路邊積水沿著溝槽緩慢向生鏽了的下水井流著,一圈又一圈的雨水水窪面,雨後鮮紅色的夕陽倒映在水坑中。
吱吱吱,是秋蟬在草叢裡鳴叫。
明清的衣服還是濕的,只不過有防水風衣遮罩,沒有再往裡面淋雨。
倒是周衡,因為沒了衣服的擋風,襯衣、西褲、做工精良的皮鞋,加上他那頭往後梳的利落的頭髮,都已經成了落湯雞,黑色髮絲粘成一縷一縷,貼著頭皮,往下滾落著雨珠。
明清知道該回家了,從這裡走到家門口那條街,三四公里,
走慢點兒,風吹啊吹,
衣服差不多,就能幹了。
她沒有去問周衡要去哪兒,仿佛這個人就是一團空氣。周衡的自行車還停在公交站旁的路邊,被雨水沖刷後,泛著清澈的光。
“……”
“我送你。”
男人忽然站起身,抖了下子襯衣的衣擺。
轉過身來,對著明清,
松鬆散散道。
明清抬頭來看著他,沒有明白。
周衡慢慢悠悠走到了自行車邊,這兩自行車居然也是個二八大槓,看起來款式還挺新的!周公子兩隻手抓著車扶手,大長腿一橫、往座子上一甩。
利落跨過,然後單腳踩著一隻腳踏,另一隻腿伸的筆直,撐著地,
拇指按壓著車鈴按鈕,對著明清,一按——
叮鈴——叮鈴——
“上車。”
被雨淋過的男人,沒了平日裡那般深不見底的城府,反而真的像是個簡簡單單幹乾淨淨的鄰家中學老師。
明清望著周衡,
身上還穿著他得風衣。
依舊沒動,
依舊站在原地。
小白鞋踩著浸泡著雨水的紅色六邊形石板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