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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去琢磨那些遙遙不可及的東西。”
“明清小姐的腿現在這個模樣,別說滑冰了……就是站起來,都是要面臨巨大的困難。周公子,我們知道明小姐以及明小姐的家人包括您都想著還能讓她再一次回到賽場。可有些事情……還是儘早做打算比較好。”
“人生不止一個目標,也不是只有一個熱愛和夢想可以追逐。明小姐還那麼年輕,滑冰不再能繼續進行了,還可以選擇別的方向……”
……
時間又走過一點點。
最終,明清咬了咬嘴唇,頭髮輕微顫抖著,聲音虛弱,帶著難以掩飾的絕望乞求,
“能不能,你先出去一下?”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
周衡站起了身,靜悄悄,退出了病房。
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屋內瞬間爆發出無盡的嘶吼,聲音是那樣的悽厲與慘烈。仿佛被人摁在了水裡,掙扎不出,所以在拼命地大喊著,想要發泄自己的痛苦不堪。卻再一次被水吞沒,只剩下漫無天日的悲哀與沉痛。
周衡肩膀靠在門框上,
一把用手,捂住了額頭。
*
三天後,體育總局的局長,親自過來拜訪明清。
周衡那天剛好不在,接了個電話便離開了醫院。明清躺在床上,窗外已經不下雨了,可是烏雲仍然堆積在天邊,空氣愈發的沉悶濕熱。
不敢開電扇,空調的溫度也不低,明清的體質開始畏寒,大夏天屋內的溫度還是很高,其餘人都熱得鼻尖上直冒細汗。
總局的領導們還是上次在視頻里見到的時候那個模樣,挺著啤酒肚,一溜黑的正裝。為首的局長雙鬢已經花白,用髮膠打磨著。總局拉了把椅子坐在明清病床的旁邊,跟進來兩個助理,其餘人都在門外等候。
明清依舊是躺在搖起上半邊的病床上,右腿吊著,氣色虛弱,臉色蒼白。
上一次見面,雖然相隔一個顯示屏十萬八千里,但是那個時候明清的狂妄驕傲意氣風發還是給總局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他們這群搞政治的人眼裡,即便運動員基本上都是他們玩弄權勢用來上位的棋子,可明清這個倔強天賦又極高的桀驁不馴小女孩,還是讓總局相當刮目相看,放在心上的欣賞。
現如今,才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
一切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明清再不濟,也還是會謝謝總局給她帶來了禮品以及總局親自下榻過來探望她。去年的那段經歷究竟是讓她長大了,面對不喜歡的人也能膚淺聊上兩句。
她骨子裡還是驕傲的,省聯賽那次的打賭明清是徹徹底底贏了總局發出的挑戰。兩個人稍微聊了幾句客套的話,明清剝了個橘子,掰開一半塞進嘴裡。
身後牆上的鐘表,咔噠一聲。
今天這場見面,不可能只是來一個簡單的探望。
明清低頭吃著橘子,都夏天了,這個橘子終究還是會發酸,沒有冬天的那麼甜。
在嘴裡炸開,汁水四濺,酸的她牙都疼。
“明清。”總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原本客套的聲音,忽然壓低。
轉角的話鋒,拉開序幕。
明清用手指摘著橘子上面的細毛毛,還有大半個橘子,她似乎並不想繼續吃,只是拿著那金燦燦的瓣在手裡把玩,看不出她此時此刻的情緒心態。
總局雙手撐著膝蓋,身子往前傾了傾,其實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要正規來算的話,總局應該算是明清頂層的上司領導。
可如今的畫面卻實在是不像領導跟下屬說話的模樣,倒像是鄰家大叔叔,在給不小心丟失最心愛布娃娃的小孩子講著不要難過。
“嗯。”明清心不在焉將那摘下來的毛毛扔到旁邊床下的垃圾桶里。
總局嘆了口氣,
“你很聰明,應該知道這次我找你來,想要跟你說什麼。”
明清:“如果我真的聰明,當初就不會跟你硬磕,去挑戰什麼跟男隊比賽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了。”
總局:“……”
明清把剩下的橘子又一顆顆剝好,然後往嘴裡扔,依舊是很苦澀,發誓下次買橘子一定只讓熊林林買,那個丫頭挑橘子向來甜,
“我沒那麼聰明,其實我覺得我挺笨的。當初江北事件就是因為太笨了,相信要是認錯態度好的話,上面肯定不會對我放手,我也信了‘成績就是可以代表一切’這句鬼話,覺得我過去的成績畢竟那麼好,怎麼著也不會被就這麼開除吧,實在不行撤了隊長一職,有些光環被打壓一下,總不至於被踢出國家隊。”
“可是我就是被踢了,甚至踢的我後來連最小的體育館都沒人讓我進,說我是體育圈的毒瘤社會垃圾。說我是□□勾引教練的男人,說我不管國家的榮譽把短道速滑隊弄的烏煙瘴氣,直道現在網上還在拿著一年前的事情在批判我,認為我的人品已經徹底抹消了我作為運動員為祖國爭取到底榮耀。”
這些話明清已經很久很久沒說了,畢竟她都回歸國家速滑隊,還是以那麼漂亮的狀態霸氣回來,沒人再質疑她的技術。可她不可能不介意,過去不說,重返國家隊拼搏的時候也不說,但現在她這麼狼狽地躺在這裡,人在消極的時候,什麼不好的事情全都通通能拉出來溜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