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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了。”井教授就像是提早打好招呼,拍拍屁股真的推門離開,會議室的領導們也沒有任何人站起來阻攔他。大門再一次被關上,燈光明晃晃的亮著,將紅木桌面打的反光。
明宏夫婦直接聽傻了,轉頭看著教練組。說句老實話這屋子裡一圈的人,他們也就跟教練組熟悉,雖然徐音以前幹的事情讓他們憤怒,但後來明清出事後,徐音不顧一切反對聲音力排眾議給明清爭取冬奧會參賽資格,還是讓明宏夫婦稍微覺得這個人其實並沒有那麼壞。
國外的專家見所有事情井教授都給介紹好了,他們也沒什麼可以說的了,於是也隨後離開。醫院還要運轉,相關領導也都各回各的崗位。一時間會議室一下子就剩下幾個人,但這幾個人卻都是能夠決定2014冬奧會中國代表團取得怎樣成績至關重要的人物。
如何抉擇?
明清垂著腦袋,沒有先開口。
體育局局長到底是這裡面最大的官。
半晌,他深思熟慮後,率先打破了沉寂,
“明清,我們雖然權力鬥爭這麼多年,你們也天天詬病我們這些當官的,把運動員的性命前途當做上位的砝碼。”
“確實是這樣,很大程度上,你們一線運動員的是死是活,對我們來說就是能否得到獎牌,在我們自己當職的時候能否奪得金牌為我們的業績衝上一把,我們這些當領導的,真的就只看到這些。”
“……”
“再過兩年,我也好退了,明年2014年的冬奧會,應該說是我作為這一屆體育局的一把手,最後一次邀功。如果這一屆的奧運會金牌能夠突破上一屆的三塊,那麼就絕對能保駕護航我的退休生活衣食無憂,我的仕途也會畫上一筆圓滿的句號。”
“所以要是憑著一個當領導的心思,我鐵定是要你選擇應急治療,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你今後如何,哪怕你2014年後直接沒了命,對我來說也就是個數字的消失,沒有任何的作用了。”
“我今年敢這麼說,就不怕在場有人偷偷錄音,我要的就是成績,突破三塊金牌的成績!其餘的什麼都是虛無,就是你們得給我闖出來成績!”
“多麼沒人性,對吧?”
明清:“……”
局長忽然抬起手,輕輕蓋在眼皮上,然後放下,轉過頭來,看了明清一眼,
露出一個極為罕見、完全不公事公辦的、很溫柔的笑。
像是老父親在看著自己的女兒。
“但做人,還是要有良心的。”
“我承認我沒有良心。”
“但,明清……”
局長一把捂住了臉,蓋著眼睛。透過指縫,隱約能看到無名指抹去眼角紅了的淚光,
“我記得我剛上任那年,也是你剛來到國家隊那年。”
“那個時候你才十三四歲,那么半大一點兒。”
局長放開手,抹了把腮,在空氣中比劃著名,勾起回憶,
“我仕途四十年生涯,遇人無數,什麼樣的孩子沒見過?卻是頭一次見到像你這樣,頑劣不堪、傲慢自大目中無人,成績卻一騎絕塵的運動員。”
“這種性子在體制內是真的沒辦法過下去,哪怕你是體制內運動員編的選手,有個性的運動員無數,但能渾成明清這樣的還真的就你一個、獨一無二。戴著金項鍊子好幾萬的手鐲大半夜出去跟人飆車,讓人家小區投訴到警察局,警察出警找上體育總局的大門。”
“大概是你剛過來那年吧,2006年,印象最深的一件事,當時備戰DL冬奧會,奧運之前的一個國際大賽,你是空降兩個項目的金牌,然後世界排名也是直接打到第二,僅僅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那段時間其實整個體育局都給震驚了,仿佛在黑暗中一下子看到了特別耀眼的一束光。可能明清你沒印象了,那一屆冬奧會,國家隊隊服都印上了你的名字。”
“可到頭來因為什麼事情來著,沒讓你去成,當時替補你的那個運動員都是穿著印有你的名字的國家隊隊服上場的。只不過那個小孩成績不行,那會兒媒體也沒現在那麼發達,電視轉播的鏡頭幾乎沒給那個小孩,所以國內鮮少有人知道,其實當時一輪報名字都是報的你‘明清’的名字……你知道你在中國短道速滑隊歷史上的地位吧,出道即巔峰,可能全世界都找不出來第二個明清。”
這件事明清還真的不知道。
她只記得那年因為跟教練組新過來的一個教練不合,然後在集體訓練時沒忍住打了群架。在國家隊打架向來會受到嚴重的懲戒,明清因此也被取消了參加奧運會的資格,蹲在國內好好反省。也可能是由於那個時候她雖然是一匹黑馬,但是畢竟是個新到不能再新的新人,還是隊內年紀最小的。國家隊再三考慮,沒給她那張通往DL的門票,也是能夠理解。
但是她沒想到她也是擁有過DL國家隊隊服的。
明清的心臟仿佛被人緊緊攥了一把,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明明跟眼前的抉擇也沒什麼相關聯。可是總局一提,她忽然就又更深刻地明白了自己滑短道速滑隊意義。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太多的人,在愛著她。
局長嘆了口氣,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