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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沒什麼可玩的,水上項目都是夏天才開,除了兒童區,只有卡丁車,鬼屋和陀螺轉椅。再就是動物表演了吧……”
“動物表演前幾年就停了,大部分動物都轉出去了。成本太高,入不敷出。”安嘉魚看都不看地圖一眼,“還剩一個亞克力大缸,可以看看熱帶魚。其他只剩下一隻退休的白鯨轉不出手去。它也算是這裡第一批員工了,脾氣不大好。等下摸的時候要當心,前幾年有飼養員被咬傷,不過現在養在最大的池子裡,性子比先前好多了。”
“你怎麼知道?”
“我每年都過來看看它。這裡剛開園那幾年賺得盆滿缽盈,四五年前新歡樂谷建好就開始虧損了吧……可能再撐個兩三年,這附近再沒有好規劃的話就收掉了。反正他們老闆是搞地產的……”安嘉魚帶他往水上表演場的方向走,“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這隻老傢伙會被怎麼處理。”
換好了連身防水裝的喬郁綿蹲在半室外水池邊,青藍色池水蕩漾,他目光追隨著那條快速穿梭其中的影子。
安嘉魚在一旁跟馴養員敘舊,不經意透露出池中這頭雌性老白鯨的名字叫卡納里。
“小心點,它不浮出水面千萬不要伸手進去。”馴養員小哥叮囑道,“剛好你們玩一會兒,我去替它清一清小池子。千萬小心啊!”這話他是沖喬郁綿喊得,“別被它外表騙了,凶著呢,拖下去過好幾個人。”
喬郁綿覺得這馴養員好像不太信任自己:“嗯,謝謝,會小心的。”
安嘉魚蹲到他身邊:“他這是怕了。之前拖人下去的時候,它差點被安樂……”
“這麼可怕嗎?白鯨不是挺溫順的麼……”印象中,白鯨和海豚一樣親人。
“那是在自然界中的野生白鯨。被關在池子裡的多多少少心理都會不健康吧,就跟人一樣,被禁錮久了一定會瘋掉。”安嘉魚有些擔心地跪在池邊,探頭搜尋卡那裡的蹤跡,“它有時候心情不好,等一個小時也不理人。”
“……沒事,慢慢等唄。”喬郁綿順著一旁的樓梯下去,走到看台最前排那個他們放書包和外套的座位掏出耳機塞上,又走回池邊,坐到了安嘉魚身旁。
“聽什麼呢?”對方的手繞過他肩頭,摘下了一隻耳機塞進自己耳朵里,三秒之後面色巨變,“不是吧同學!聽VOA啊!大哥你要不要這麼用功啊……你怎麼不拿張卷子邊做邊等啊……”
喬郁綿順手一模地麵攤開掌心給他看:“都是水,卷子會弄濕……”
“……行……吧。你啊……”安嘉魚剛準備數落他幾句,旁邊卻驟然傳來了巨大的水花聲。
喬郁綿一驚,眼見著一張微笑的圓臉衝上池邊。
傳說中那個十幾歲的“老傢伙”嫩白的皮膚滑溜溜的,它不會長皺紋,所以根本看不出老,那張天然微笑的,圓滾滾的臉龐,像對世界充滿善意的幼童,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它。
而喬郁綿也的確伸出了手。
“別忙!”安嘉魚抓住他的手腕,“先不著急,才第一次見……誒?”
卡納里對這個初次見面者的撫摸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殷勤地往前拱了拱滾圓的身軀,用頭頂高高隆起的大塊脂肪蹭了蹭喬郁綿的手心,冰冰涼涼。
喬郁綿受寵若驚地屏住呼吸,驚喜萬分地轉頭看了看安嘉魚,對方和他一樣不敢出聲。
原來白鯨的額隆這樣柔軟,手感很像布丁。
“……喬郁綿,你從小就這麼招人,啊不是,招動物喜歡麼?”等了半分鐘,安嘉魚終於悶悶不樂地問,不經意透露出了他跟卡納里似乎有些不那麼愉快的過往,喬郁綿猜那個等了一個鐘頭也等不到美魚一顧的人八成就是他本人了。
“不知道,沒怎麼注意過,沒見過多少動物。”他輕輕按一按卡納裡頭上的“布丁”,漸漸將臉也靠過去,“以前好像常常有野貓跟著我,它們的毛蹭到身上被我媽看到會生氣,所以我一般不會靠近。”
喬郁綿很喜歡動物,也很招動物喜歡。
當初撿到Joe的時候,安嘉魚就發現了。
可不知為何這個人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就像他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笑得有多開心,明明只是摸了摸白鯨的額頭而已,但這卻是安嘉魚看過的,他最自然也是最放肆的笑容了,像個普通的十七歲高中生那樣,卸下故作乖巧穩重的偽裝,目光中流露對未知的新奇與驚喜。
安嘉魚沒有追問他為什麼身上沾了貓毛媽媽就會生氣,可能性有很多。
但是,因為媽媽生氣就不去碰小動物的乖小孩,語氣中卻是滿滿的遺憾。
就像他偶然發燒時委屈地說“我不想回家”時,就像他戀戀不捨看著啃蘋果的Joe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帶它回去”時一樣。
練習冊和作業角標標註的日期,放學路上從手機聽筒中傳出的尖銳質問,安嘉魚串聯起了許多不起眼的線索,頓時有些胸悶氣短。
喬郁綿,一個讓人根本挑不出錯的模範高中生,究竟為什麼會被這樣對待呢?這就是他不安和疲憊的源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