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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高估愛情,而後一番掙扎後紛紛敗下陣來。
他想起喬哲看徐漫漫的眼神從著迷到疲憊,想起李彗紜不太清醒時在超市里偷玫瑰回家放到自己床頭,想起那些曾經相愛,卻在雞毛蒜皮的拉扯中吵到灰頭土臉,而後分道揚鑣的不計其數的情侶們。
愛很廉價,無需成本,隨處可見。
愛又彌足珍貴,因為難得圓滿。
曾幾何時他覺得什麼“門不當戶不對”的說法不過都是封建糟粕,現代人動不動就掛在嘴上著實可笑。可輪到自己身上才發覺,這居然是前人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真知灼見。
他喜歡安嘉魚,可他配不上安嘉魚的喜歡,他成就不了對方的夢想,甚至還有拖垮他的巨大風險,這樣的他們根本走不遠。
也許眼下,在他們熱戀的當口,這些問題根本不會困擾單純的安嘉魚。
可日子久了,喜歡和愛都漸漸趨於平靜,當安嘉魚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熱愛和天賦已經被日復一日的不堪瑣事消磨,意識到其實專心追夢要比一個落魄的男朋友對他來說重要很多的時候,他會追悔莫及。
喬郁綿不求多年以後安嘉魚會感念他的決定,他只是不想被記恨。
長痛不如短痛,喬郁綿覺自己能擁有安嘉魚一生只一次的初戀已經足夠幸運,他不能親手把這些美好的記憶都毀掉。
在紐約,在巴黎,在柏林,在維也納。許許多多浪漫的舞台在等待著努力又極具天賦的小提琴家,未來他一定會有更多更美好的邂逅。
他會遇到適合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人。
但那個人不會是自己。
韓卓逸替他整理乾淨餐桌,起身背上了包,“我先回去了,有點晚。”
“……嗯,小心點。”
韓卓逸是開車來的,喬郁綿送她下樓,卻意外看到略顯老舊的路燈下突兀地停著一輛豪華SUV。
安嘉魚正尷尬地將車窗升上去,可速度不夠快,他們還是照了面。
喬郁綿沒想到他一直沒有離開。
韓卓逸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明白女孩是想讓他解釋,可他看著安嘉魚最後留下的黯淡的一撇,咬緊了嘴巴。
喬郁綿獨自上樓,從冰箱裡取出傍晚便買好的六寸戚風蛋糕擺在桌上。下午經過甜品店,老闆聽說他高考結束,非要給他打七折。
蛋糕一圈圓滾滾的奶油球真得很像團起身體睡覺的Joe。
李彗紜一晚上都沒什麼動靜,卻在這個時候從房間裡走出來。她看上去無比正常,依舊是慣常那副有人欠了她錢的苦大仇深,外人看了也只會覺得她心情不好而已,畢竟中年女人,大多心情欠佳。她一屁股坐到喬郁綿對面,看著他面前的蛋糕。
李彗紜的自控能力下降的厲害,醫生說暴飲暴食沒有節制是病症之一家人要注意幫她控制,不然有得腸胃疾病或者糖尿病的風險。一個過去極度自律的人眼見著胖出了一圈小肚子,喬郁綿難過卻也無可奈何:“是我不好,我們下不為例。”
他切下薄薄一塊放到盤中推過去,李彗紜迫不及待吃起來,轉眼吃空了盤子,又要繼續吃盒子裡的,喬郁綿慌忙攔住她:“不能再吃了媽,我放到冰箱裡,明天當早飯好不好?”他指了指盒子又指冰箱,“明天,再吃。”
李彗紜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生起氣來,用蠻力跟他拉扯,甚至想對著蛋糕直接下手。
可她如今力氣比不過兒子了,急得甩了幾個巴掌,啪啪打在喬郁綿護著蛋糕的胳膊上,蒼白的皮膚上紅色的巴掌印交錯。
泄過憤,李彗紜狠狠一摔臥室門,再不理他。
喬郁綿揉了揉發麻的胳膊,嘆了口氣。
“生日快樂啊。”他默默將甜膩的奶油大口大口塞進嘴巴。
不知是不是放久了,他總覺得這次的蛋糕不如那時摔爛的那個好吃。桃肉不甜,烏龍茶的味道卻又苦又澀。亦或是陪他吃蛋糕的人從那個熠熠發光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暴躁的病人。
安嘉魚原本想將Joe留在家中,可一想自己未來要孤身在異國他鄉生活的日子少說也有好幾年,最終還是決定帶上小傢伙一起走。
“你陪著我好不好?嗯?”他遞給小胖子一片蘋果,“你要是答應了,就把這個吃了。但是絕對不準中途後悔就離開我……”(啕Tt-謊Hh)
好在帶寵物出國的程序不算太繁瑣,在專業人士的幫助下,提交申請,提供檢疫證明,買好規定尺寸的籠子。
夏至那天正撞上農曆的十六,俞知梵端上三份菜碼齊全的炸醬麵,他們一家三口坐在二樓的大露台上賞月。
“小魚,你們是不是可以查成績了?”安蓁問道。她不單腿傷復原,人都被老公養紅潤了不少,上個月底已經恢復了音樂會等活動。
“嗯。下周。”他吃了半碗面,覺得膩,提前放了筷子。
“不吃了?”大提琴家挑了挑眉,“是最近太熱了沒胃口嗎,飯不好好吃,就知道抱個老鼠窩在房間裡。”
“不吃不吃吧,也沒耽誤練琴。”俞知梵倒是一反常態沒有搬出什麼教條,而是二話不說吃光了兒子剩下的半碗面。放了筷子,他拍拍安嘉魚的肩,“年輕的時候多一些體驗未必是壞事。好好收拾收拾心情,都準備走了,別讓你媽媽不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