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
安嘉魚趁機翻遍整棟屋子的邊邊角角,沒有找到任何含酒精的飲料,只有一瓶做菜用的花雕,被裝在一隻方便傾倒的玻璃容器中,蓋子上還站著一隻滑稽的小恐龍。家裡的阿姨童心未泯,將他長大後即摒棄的那些略顯幼稚的發圈裝飾物都拆下來,改做其他用處,瓶蓋上,冰箱貼上,家中隨處可見。
他緊緊扼住那隻恐龍的喉嚨。
這麼多年,他既不碰酒,也沒犯過酒癮。
可不知道是不是前一陣子喝醉過的影響,他此刻很焦慮,好比喬郁綿親吻他之前和之後的那幾秒,心悸,頭昏,口渴,後脊冒汗,皮膚發麻。
他坐在廚房冰涼的瓷磚上,仰頭看那瓶花雕酒,用盡全力克制住內心的惶恐和空虛感。
而後他終於放過那隻恐龍,躲回房間,離它遠遠的。
從盒子裡取出許久未碰的小提琴,他很想立刻就能沉浸在旋律中,讓自己忘卻這些。可他只能用右手拂過琴頸,撥動那幾根松松的琴弦。
輕巧的撥弦聲在安慰他,告訴他誰都不會是誰的全部。
喬郁綿當然也不會是他的全部,只是他的一部分。可這一部分割捨掉了,他也再不能完整,什麼都無法填補。
桌子上的手機嗡聲過後亮起來。
——今天來過醫院?
隔著屏幕和寂靜的夜,他甚至能聽到這句話從那個人嘴裡說出會有多溫柔。
他按住喬郁綿的名字,又擦掉印在那處的指紋。
他甚至一瞬間產生了喬郁綿是因為想報答韓卓逸一家的幫助所以才要和她結婚的荒謬念頭。
怎麼可能……
與很多年前不同的是,喬郁綿已經不再是誰的提線木偶,他全權做自己的主。
如果喬郁綿想娶妻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那一個缺席了六年的前男友有什麼權利阻止他,更不能不管不顧插足進去,破壞他好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
雖然放不下,可不管喬郁綿想要什麼,他都應該盡全力成全才對。
朋友也很好,兄弟也好,他只要確定這個人在努力活下去,努力追求幸福就足夠了吧……
——嗯,順路去看了一眼。
安嘉魚斟酌許久,沒有多嘴。
——東西很好吃,幫我謝謝阿姨。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保溫桶我洗乾淨了,下次一起吃飯的時候順便帶給你?
安嘉魚太了解自己了,他明事理,可在喬郁綿面前卻很容易感情用事。
所以這個節骨眼,他們最好不要見面。
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可他依舊無法直面失去喬郁綿這件事。
——這幾天可能沒時間,下周要去錄節目,一個真人秀,在美國的時候就簽了約,這兩天要親自去見見導演。
喬郁綿一愣。
最近幾年真人秀綜藝層出不窮,跨界明星也不少。學者,體育明星,模特。可多數跨界並不成功,被大眾認為不務正業,圈錢,似乎參加綜藝的一刻,無論你在你自己的領域裡多成功,都會一瞬間主動跳下神壇,失去距離帶來的神秘感。
——你要錄綜藝?為什麼?
——公司安排的。好像叫飛行嘉賓,錄三天兩夜,慢綜藝,說是挺輕鬆的。
這年頭哪有什麼慢綜藝……真人秀競爭激烈,為了博眼球什麼做不出來,藝人又辛苦又心酸,譁眾取寵就為了能在熱搜上多刷幾次臉……
——你看過他們之前的節目麼?
——沒有,聽說就是在海邊釣釣魚,生火做飯什麼的,住在自己搭的帳篷里,跟露營差不多。
喬郁綿私心覺得不妥當,他覺得古典樂演奏家即使要上節目應該也是輕輕鬆鬆的訪談類。
可看到露營兩個字時又猶豫,也許安嘉魚真的需要一個不同的環境放鬆心情呢,畢竟他這些年太拼命。他沒有流量之憂,不需要對節目組和觀眾無底線的妥協,演奏家的身份也更受到一般人尊敬。
況且經紀公司一定也有更全面的考量,哪裡輪得到一個外行人來指手畫腳。
——去之前有時間的話,還是看看往期節目,一切小心。
李彗紜住院一周,病情好轉後被送回了療養院。
醫生說她的吞咽能力退化得厲害,需要好好做練習,不然嗆咳會時常發生,肺炎對於痴呆症晚期患者來說是致命的。喬郁綿白天上班,下了班還要隔三差五往療養院跑,其他事都暫時擱置,包括……他跟安嘉魚那臨門一腳。
奇怪的是,最近安嘉魚變得異常安靜,錄完了節目也有幾天了,卻一反常態沒怎麼做聲。
他們偶爾發消息,字裡行間也少了些隨意,多了些顧慮。那一吻過後,他們不單沒有任何進展,距離似乎不進反遠。
喬郁綿有些困惑,以至於開始懷疑那些親密究竟是不是安嘉魚一時衝動,他們分別太久,其實他早已不清楚現在的對方想要的是什麼了。
是不是……以藝術家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已經不方便有一個同性的戀人了?萬一事情曝光對他的事業有負面影響嗎?經紀公司會不會阻止?他的家人會不會不接受?
“餵……想什麼呢。”蘇芮可在他眼前晃了晃裝衣服的紙袋,“今天不直播了,抓緊多錄兩期Vlog素材讓她們剪,保證過兩天你出差之後,我們官微可以照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