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德沃夏克第九號交響曲的長笛分譜,那天在樓頂天台上他瞄見過總譜。
“你在等我?”辦公室除了他們,一個老師都沒有。
“對啊,是我挑的你啊。”安嘉魚笑笑,“你們這屆……”他表情一晃,改口,“我們這屆高二,會吹長笛的不多,堅持比較久的,還有表演經驗的就剩你一個。”
“你挑的……”喬郁綿險些忘了,這個人可是小小年紀就拿獎拿到手軟,未來的小提琴演奏家。
而小提琴首席是除指揮之外的樂團一號人物,負責人員甄選當仁不讓。
“但是……”
“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答應啊……”對方打斷他,“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學霸。兩三個小時,權當換換腦子,休息休息了。”
“我太久沒吹,笛子也沒保養,不能用了。”他如實說,“所以,還是選別……”
“我有啊。我長笛練得不勤,可以先借你用啊。”那人雖漫不經心,卻有點不容置喙的意思在。
“你的……借我?”喬郁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放心吧,會保養乾淨的,周五給你。”安嘉魚推他出門,一副熟絡的樣子,“餓了,一起去食堂吧?”
可“借”樂器這件事,好像有那麼點彆扭。
早前去上長笛課,老師打趣將長笛比作“愛人”,叫他們好好愛護。
他起初不理解,覺得這比喻誇張,直到有一次練習中途他去喝水,喬哲一時興起,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長笛試著吹了幾下,楞是沒吹響。看到別人的嘴唇貼上了吹口,他當即一口水噴了出來,雞皮疙瘩爬了一脖子,立馬搶下來,甚至氣沖沖當著父親的面里里外外擦拭許久。
“好好好以後我不亂吹了,跟小姑娘似的,還有潔癖。”喬哲笑他。
這不是潔癖的問題……好像真有種自己隱私被觸碰的不適感。後來慢慢長大,他也理所當然理解了每個人總有些不願外借的物件,球鞋,相機,新買的山地車等等等等。
“周五第二節 自習課,在小禮堂排練。”
安嘉魚請回了他一頓午餐。
只不過這一頓他們頻頻被周圍人注目。
“喂,我不會被那些你的女生暗殺吧……”安嘉魚盛一勺軟爛的豆腐倒進口中,又燙得直呼氣,“後桌那兩個盯你十分鐘了,是你們理科班的吧……”
喬郁綿懶得扭頭專心吃飯,可“重讀”兩個字忽然從竊竊私語中凸顯出來,他下意識抬眼看對面的人,準確的捕捉到一掠而過的悵然。
作者有話說:
小喬震驚os:就這麼把老婆借給我麼……
下周三見啦
第11章
安嘉魚耳邊時常有這樣的竊竊私語。
沒有惡意,也沒有過度的崇拜,有的只是客觀的討論品評。
他站在宿舍樓下澆花的時候,從教室轉身離開的時候,穿過走廊的時候,去食堂買飯的時候,重新紮緊腦後的小兔尾的時候,這些無傷大雅的議論無處不在。
他重讀高二,每個人對他存有好奇的同時也保持了禮貌和距離,明明大家剛剛才打亂分成文理新班,誰與誰都半生不熟,可似乎只有他被隔離在集體外,同學們禮貌又友好。
不止因為重讀,仿佛因為他拿過獎,接受過採訪上過新聞,就自動被孤立到了不同圈子,也並不是誰刻意為之。
他的確沒有特別大的升學壓力,只需要一個良好的平均分和超過標準的雅思成績就可以進入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音樂學院。但他依然想充分享受這一生一次的高中生活。
他自詡性格好相處,成績也不賴,可交朋友這事卻始終不順利。
自小忙於練琴,常常外出參加演出,比賽,導致每每交到朋友,不多時就疏遠。
他想打籃球,可眾人顧及著衝撞到他的胳膊和手,永遠玩不盡興。
他想一言不合與誰爭個面紅耳赤,而後再冰釋前嫌,和好,感情不淺反而更加牢固,可大家總會不由自主避開他的鋒芒,絕不與他起爭執。
他永遠都在被區別對待。
可他沒想到學校里居然還有個人不怎麼認得他。
“安嘉魚。”喬郁綿吃飯很快,已經在等他。
他回過神,看著對方略帶疲憊的雙眸隱隱透露出不滿,似乎不願再繼續佯裝乖巧:“吃啊,發什麼呆,吃完我還要回去寫作業。”
喬郁綿氣鼓鼓的。
“哦。”安嘉魚愉快地扒光了飯菜。
周五,第一節 自習課的下課音樂才響起,後門就傳來脆生生的一句:“小喬!”
全班幾十顆腦袋齊刷刷扭過去,喬郁綿被一束束視線盯得臉皮發麻,利落地整理好書包往肩頭一甩快步走出教室:“你別亂喊。”
“那喊你什麼,大喬啊?”安嘉魚手裡提著個瘦長的紺青背包,是長笛盒的形狀。
一路走去小禮堂,正值每周排練時段,門一拉開,嘈雜人聲混合樂器調音。
琴以類聚,銅管、木管與弦樂占領了不同的角落,亂中有序地分部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