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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魚閉著眼睛,像枕在戀人的肩頭,身體隨著樂句的呼吸輕輕搖擺。
喬郁綿又一次聽到了那首Anton Rubinstein的浪漫曲,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節奏異常緩慢,幾個句尾多了先前不曾存在的裝飾音,曲調更添百轉千回,連白晃晃的燈光都帶上了纏綿悱惻的朦朧感。
他的左手小指莫名刺痛起來,當他看到安嘉魚一滴搖搖欲墜的眼淚掛在睫毛上,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喬郁綿慶幸自己來了,他來看一眼安嘉魚,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眼。
他也意外地收穫了一首為他而演奏的旋律,裝著他匆忙而過的青春期中所有的荒唐與美好。
安嘉魚似乎沒有怪他,而是將他們的一切都留在了這首短小精緻的樂曲中,留在了他們即將結束的少年時代。
也不對,看著那條寂寞離去的背影,喬郁綿忍不住笑了笑,需要與青春年少告別的只有他一個,安嘉魚暫時還不需要長大。
他可以繼續保持他內心的童真,去勇敢地開拓新世界。
——上卷.完———
作者有話說:
孩子們都不容易,請溫柔一點,不要苛責他們。
今天雙更,後天就是下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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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你 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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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這間的朝向不是最好的,但窗子夠大通風好,也有空調,白天我們專業的陪護會帶他們出去室外曬曬太陽簡單活動一下,然後回來一起上書法課或者看電影唱歌做遊戲什麼的,回到房間基本就是睡個覺,我個人覺得不是特別影響。”
療養院的護士對喬郁綿事無巨細,且很坦誠。
這間沒人住,喬郁綿不動聲色摸了一把窗縫,一塵不染。
雖然不是最好的房間,但專門為痴呆症設立的療養中心原本就難找,能搶到位置已經要燒高香了。至少在這裡,配備專業的醫生和陪護人員,沒有人會認為他的媽媽是個可怕的神經病,大家同病相憐。
“那個,許醫生說你還沒畢業啊?”小護士送他出門,“在哪個學校上學啊?大幾了?”
“開學大四。”喬郁綿隨口答道,“財經的。”
“哇,學霸啊!”
喬郁綿運氣不錯,經人介紹得到了大公司的面試機會,大四實習的工資不低,這才得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將李彗紜送來專業陪護機構,不需要每天擔驚受怕她氣走家裡的鐘點工,或是把自己弄得一塌糊塗。
三年時間好像眼睛眨一眨就過完了,喬郁綿的大學生活忙碌且規律,他要上課,運動,還要照顧比頑劣的小男孩更惱人百倍的母親,所以他不能住校,入學時就申請了走讀。
他沿襲了高中時期的作息,早上五點半起床,雷打不動四十分鐘晨練。這是遵醫囑,為了不讓自己的急性驚恐發作發展為焦慮症,他必須保持身心健康,而鍛鍊就是最廉價,最直接又沒有副作用的方式。過去的十八年裡,他極度缺乏鍛鍊,起初覺得有氧太難熬,每天都是頭昏眼花去上課,可不出一個月便開始覺得享受,運動過後產生的內啡肽讓他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別人用來社交,玩社團,談戀愛,進學生會,探索大學生活的時間他全部拿來學習,第一學期結束時,他以專業第二的成績順利拿到獎學金,不僅抵消了學費,還有一部分結餘。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輔導員告訴他,雖然他完全達不到貧困生的標準,但勤工助學崗的名單下來了,他不需要再東奔西走去校外找零工打,只要周一到周五每天傍晚拿出三四個小時去圖書館幫忙,做歸類整理之類的雜活就好。這樣到處省一省,他每個月的工資,加上李彗紜不薄的退休金,再扣除掉房貸的話,差不多可以負擔他們母子大部分生活開銷。
一切都比他想像中平順。美中不足就是他沒有時間拓展社會關係,為數不多的說得上話的人除了輔導員,大概就是圖書管理員了。
但他很知足,尤其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看到媽媽還能站在陽台替他澆花時候,說不定未來並不會像想像中那麼糟糕呢?
可命運頑劣,最喜歡每次給他嘗一點甜頭,令他不由自主生出一些多餘的希望後,又將他狠狠一腳揣進泥潭裡。
李彗紜的病情惡化地比醫生預想中還要快。
不過大半年的光景,她已經做不到喬郁綿每天留給他的練習任務了,那些抄書,練字,填色的本子鋪開在寫字桌上,常常兩三天都沒有任何進展,更可怕的是她居然三番五次衣衫不整的跑出門去。喬郁綿常常在學校里接到樓下水果店老闆娘的電話,他不得不翹課回到家,將顏面盡失的母親反鎖在房間裡,又再趕回課堂。這麼一來一回,一節大課被耽誤不說,小組合作更是會給大家添麻煩。他很抱歉,卻又無可奈何,好在同學們大多寬容。
大一結束的時候,喬郁綿終於決定將他們住慣的房子出租,帶李彗紜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擁擠的小二房。雖然條件遠遠不如家中,但足夠節省時間,價格又公道。租金一出一進,還能多攢下些錢。他必須為他們母子倆的將來打算,不敢再抱有任何僥倖心理。
果不其然。
大二下學期的某一天,喬郁綿下課後在圖書館忙了五個小時,十點半才打開家門,卻發現客廳里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