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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起源於紀憑語訓他助理——不是江子西給他安排的娛樂圈助理,是他工作上一天拿六百工資的助理——那句「我真是上輩子炸了個宇宙才撿到你這樣的寶貝」。
而凉不怨端著水杯上來打開門聽見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他微頓,垂下了眸子,將杯子放在了床頭柜上。
難言的情緒本就在翻湧,偏偏還要聽紀憑語抽空跟他客氣了句:“謝謝。”
凉不怨不動了,就站著瞧紀憑語掀開被子喝了口水,坐在床邊,赤腳踩在地上和人講電話:“他們新提的條款,就是欺負你沒學過金融……三言兩語我也說不清,回頭我叫小劉給你講課。你現在只要回他們一句愛簽簽不簽滾。就你這腦子這技術,還缺甲方?”
紀憑語還想再教他一句,凉不怨卻突然在他面前蹲下,跪在他面前。
他愣住,眼睜睜看著凉不怨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腳腕,他手上的溫度燙得紀憑語本能地蜷縮了下腳趾,兩隻腳就被凉不怨抓著放到了凉不怨的腿上。
紀憑語懵了下:“你幹嘛?”
也不知道凉不怨是怎麼分出來他在和誰說話的,他淡淡道:“開著空調,地上涼,會感冒。”
紀憑語隔著衣物踩在他的大腿肌上,工裝褲的面料很好,撓得他暔渢腳心板有點癢。
他一時走神,不知道該說自己身體好不至於就這樣感冒好,還是說他不用這樣。
反正紀憑語對上凉不怨漆黑沉鬱的眼瞳,就是怔在那了。
還是電話那頭的合伙人喊了他一聲:“紀少,你是有事嗎?”
“是。”紀憑語憑藉著本能回話:“行,就這樣,有事找小劉。掛了。”
他迅速掛了電話後,動了動腳腕,可能是使的力氣小了,沒能從凉不怨手裡抽出來。
紀憑語不知道為何總覺有些頭皮發麻:“我穿個鞋就好了。”
凉不怨沒吭聲,但卻伸手從旁邊拿了鞋子,看那架勢,是要親手給他穿上。
紀憑語眼皮子跳了跳,彎腰摁住了他的手:“我自己來。”
凉不怨沒讓,只抬頭看他。
兩人的距離被拉近了很多,近到紀憑語可以清晰地瞧見凉不怨有多少根眼睫。
這人還是和從前一樣,是個睫毛精。
稜角也很分明,帶著冷意,仿佛天生就是塊捂不化的冰。
凉不怨語氣平淡:“我在追你。”
紀憑語心說追人也不至於如此吧,他之前追他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啊。
但這話說出來好像是他的問題,於是紀憑語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幾年習慣了的口頭禪又冒了出來:“寶貝兒,你這價值幾個億的手給我提鞋?”
凉不怨被他這一聲喊得猝不及防。
他握著他腳踝的手緊了緊,克制了一遍又一遍,才勉強壓住自己想要將他乾脆扯下來摁在懷裡親的念頭。
是給他喊高興了,但同樣凉不怨心裡的陰鬱更濃,壓制情緒過了頭,以至於嗓音都透著瘮人的寒涼:“不配麼?”
紀憑語:“?”
他怎麼覺得凉不怨現在這腦迴路有點不對了呢?
“不是,我……”
紀憑語對上他冷沉的眉眼,到底退了步:“算了,隨你。”
於是他就只能由著凉不怨握住了他的腳踝上面一點,細緻地給他穿好襪子,遮住了白皙凸出的腳踝,又套上一次性拖鞋。
凉不怨手上有玩樂器留下來的繭,碾過他的皮膚時,有些癢意,惹得紀憑語忍了很久膝跳反應。
偏偏凉不怨動作又慢。他打著什麼心思,紀憑語再清楚不過了。
說真的,要不是凉不怨把姿態擺得這麼低,看著真的卑微又可憐,紀憑語捨不得,不然是真的要訓一句的。
因為被算計過太多次,他很厭惡有人和他玩心眼,無論是誰都不行。凉不怨也不行。
等到凉不怨磨磨蹭蹭給他穿好鞋襪後,紀憑語看了眼時間,也離節目組給的兩小時不遠了,於是乾脆刷牙洗臉了。
凉不怨仍舊跟著他,但這次卻開口了:“我不怕他們說什麼。”
紀憑語微頓,吐了口裡的泡沫,轉頭看向他:“很巧,我也是。”
而更巧的是,兩個人明明都知道對方不怕,卻還是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對方,所以才會在鏡頭面前保持距離,減少接觸,適當疏遠。
凉不怨盯著他:“那以後在鏡頭前……”
“就以正常朋友相處?”
紀憑語問:“可以嗎?”
凉不怨沒吭聲。
紀憑語就耐心地等著他說話。
這六年,紀憑語是真的變了很多。
要是還是六年前,凉不怨沉默下來的話,他往往會在無奈中有點無力的煩躁感。
雖然人是他追的,但從小到大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紀少,在十六歲那個年紀,到底還是有被驕縱壞了的脾氣。
可現在,他卻能夠很平靜地等待著凉不怨開口。
他的耐心,早就被生活磨礪出來了。
凉不怨到底還是淡聲問了句:“你對所有正常朋友都那樣喊嗎?”
從前…紀憑語不會這麼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