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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看看這隻有四層的老房子,站在院子裡跺跺腳,老樓都可能掉渣。
她會住在這裡,楚天闊大概想破他那腦袋也想不到。
第40章 鮮花盛開的地方 (4)
院子裡突然躥過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韓棠停下腳步,往花壇里看了一眼。稀疏的枝杈間,有一對小燈泡似的眼睛。那是一樓老太太散養的黑貓,到晚間總是從陽台窗子縫隙里溜出來。貓大概認出了她,沒有再跑開。她回頭看了眼院門——不算結實、有比沒有強一點兒的一道鐵柵欄門。樓上有鄰居要十點多才下班回家,他會負責鎖院門。韓棠進了一單元。單元門倒是新的,門鎖滴滴響過,她進了門,上了二樓。水泥樓梯被踩得光滑極了,樓道里乾乾淨淨的,但牆上貼滿了小GG,透下水道的、清洗排油煙機的……每一個小GG都像是雞眼膏,貼上去像是將來註定要拔下什麼來。有點礙眼,可不討厭。
韓棠站在 201 的門前,喘了兩口氣。膝蓋隱隱作痛。
感應燈壞了,她只好拿出手機來照亮。鏽跡斑斑的防盜門上貼著春聯。陳舊褪色脆弱的春聯,好像伸手一碰就會碎裂。她小心地將門拉開,從門縫裡掉下來的鐵鏽差點兒迷了她的眼。她回手關門時摸了摸門框,想著明天如果有時間,要不還是把這門擦一下吧……可是再一想,反正是一個人住這裡,髒一點亂一點晚一點怕什麼呢?
「可以自由地亂起來,這是獨居最大的意義。」艾黎就是這麼說的。說完了就被她母親照背後敲了一巴掌。
韓棠莞爾。
這話是有點兒歧義,可怎麼聽都覺得也很有點兒道理。
那天在公園裡,在湖心,劃著名船,她說,等下你們跟我一起去個地方吧。那會兒她們沒有問她準備去哪兒,她也不急著說。艾黎拿著手機給她拍照,不知道到底拍了多少,只說這環境、這氛圍,隨便一拍都好看極了。她開玩笑問是不是可以入選遺照的水準,艾黎隨口說那可不行,臉上還有傷呢。說完了她們靜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那不正好嗎,一張照片替我把話都說盡了。
她劃著名船,飄飄搖搖的船靠了岸,腳踏實地的時候,就更覺得自己的決定做得對。
艾黎開著車子,在她說出目的地之後,根本也不用導航,一路就開過來了。牟藝琳在車上說,這是你結婚後,第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吧,之前的房子可憐巴巴的,還是團結戶,真的擠巴。她說是,是她單位分的小房子。那會兒楚天闊還不上不下的,她能分到這房子實在是幸運。也是因為那些年她在單位的表現足夠突出,分房名單里,她的分數是很高的,排在前幾位。他們在這裡正經住了幾年,雖然楚天闊越來越忙,在家裡的時候並不多,他從開始就對這小房子的布局不太滿意,總是想著有機會就置換……後來的房子一套比一套大,也不需要置換了。他從搬出去就沒有再回來過,可是這套房子的意義對她來說仍然是很不一樣。房改的時候,楚天闊那時候已經更不太在意這小房子了的代價了,但是能付出小代價,將來高價賣出去,賺一筆,還是很樂意的。當然後來,這小套房雖然「破破爛爛、戶型又差」,卻正好出於一個特別好的學區,或者租或者賣都會有不錯的收益,楚天闊提過一兩次讓她收拾收拾處理掉。她沒行動,他也沒再提。要惦記要籌劃的事太多了,這件還排不上號。
韓棠把鑰匙放在小客廳的小飯桌上。
從這裡搬出去的時候,除了一口舊鍋幾副碗筷,一切的家具用品都沒有動,因此不管什麼時候走進來,她就像是一步回到了許多年前。
屋子裡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
那天下午一進來,艾黎就伸手幫忙開始打掃。那孩子效率可真是高,確定她的確想要在這住段時間,馬上就在 App 上下單找了清潔工人。不到一個小時,就來了兩個中年女清潔工。兩個工人加她們三個人,忙了四個小時,小房子裡就清爽起來了。唯獨外面的鐵門,艾黎不讓清潔工人擦,說暫時別動,維持現在這個樣子,看上去不像有人住……牟藝琳說艾黎這「掩耳盜鈴」,楚天闊要有心找,還能想不到這兒?能瞞幾天啊。艾黎說姑姑要是不想見他可以不開門裝不在這兒嘛,能清淨幾天算幾天……她倒不大在意這個,但她知道,楚天闊應該是想不到她會到這裡來的。
如果能想得到,他們也不必走到這個地步了……
韓棠嘆了口氣。
她走進廚房裡,燒了一壺水。
熱水倒進大盆里,她泡了一會兒腳。
沙發還是老式的,坐在上面咯吱咯吱響,但並沒有壞,還是那麼結結實實的……她泡著腳,回手從一邊的架子上拿了本書下來。那天在這打掃完衛生,她跟艾黎和牟藝琳一起吃了晚飯。原本想繼續在外面吃的,可是艾黎不讓,直接開去了她的新房子裡。牟藝琳從進了小區就開始夸,一直夸到了閣樓的平台上,還說有這樣的漂亮新房子不住你回去那「老破小」是想憶苦思甜呢還是面壁思過……艾黎憋笑憋得都要岔氣兒了,才跟她母親說別誇了詞彙量不夠了形容詞都開始重複使用了那不是姑姑的「狡兔之窟」,是她原本打算下個月媽媽過生日的時候再揭幕的秘密場所,可湊巧了,當然也是不湊巧,提前獻寶了。牟藝琳於是嘆著氣,從平台嘆到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