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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不可以浪費食物。這是為了健康。」她說。
大概是她臉色不太好看了,風眠乖乖把剩下的牛奶喝了。
韓棠拿了手帕給風眠擦擦嘴。
風眠和嘟嘟都不喜歡喝牛奶。這可不好。她還是得想想辦法……
楚澤小時候就不喜歡喝牛奶,也不愛吃肉,最終身高只有 177 公分,都沒超過楚天闊,這總讓她覺得有些遺憾——楚天闊 184 的身高,到這把年紀還挺拔直立,兒子站在老子身邊,偶爾拱肩縮背,看起來差一個腦袋……也許是差了一個「腦袋」。楚澤總是憨憨的。
韓棠默默嘆口氣。
她等風眠站起來,看看風眠的紅領巾——雖然規規矩矩戴上了,可一看就有點兒糊弄……她想了想,沒有伸手,帶著風眠出了門。
小丁送他們到門口,她回頭看了眼地上擺的鞋子。
沒有楚澤的,昨晚楚澤值班。
其實最近她對兒子的抱怨也有點多。
看著他回家來就進書房打遊戲,不滿意;看他鞋子總東一隻西一隻,不滿意;看他制服領子沾了油墨,不滿意……有一天就連他嫌了一句菜做得淡了些,也不滿意——男人,挑剔食物這種小事,能指望他做什麼大事!
可是,會不會是因為前陣子悶在家裡時間久了,她出現了什麼心理問題?從前,她看誰都看得到長處、好處……
艾黎曾經很鄭重地跟她提過,說姑姑要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一定要跟她說,不解決實際問題,總能傾聽。
可是這不能是心理問題吧——那不是成了瘋子了?
就算真的有心理問題她也不要承認。
她可不想一把年紀,被人當成瘋子對待,就算艾黎給她解釋多少回了,說就算是心理出現問題也不代表「瘋了」、現代人多半都或多或少有點這方面的問題根本不算什麼,就算是她理智上也同意艾黎的說法、相信科學相信醫學,但還是不由自主就這麼想了。
想到艾黎,艾黎就打電話來了。韓棠把手機放在一邊,開了外放。
艾黎很乾脆,問棠姑您那個,到底什麼時候去體檢。
韓棠仔細盤算了半天,說,真定不下來,我這每天忙得哪兒脫得開身啊!
艾黎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體檢最多半天,都挪不出時間來?美國總統也沒您這麼忙的。
「Present Ben!」風眠突然在安全座椅里插了話。字正腔圓,發音準確。
韓棠和艾黎都笑了。
然後風眠衝著前面喊:「艾黎姑姑,我奶奶下周三有空去的。」
「好呀,我跟體檢中心那邊約下周三一早。風眠記得提醒奶奶不要忘了。」
「知道。」風眠說。
韓棠笑。
這倆孩子就這麼決定了她的事兒?
掛掉電話,也到了風眠學校。韓棠牽著風眠的手送她到校門口,問:「下禮拜三奶奶一早要去體檢的話,沒法兒送你來上學了。那到時候誰送你來?」
「讓我媽或者我爸來,不然我姥姥也行。」風眠說。
「爸爸媽媽要上班……爸爸周二晚上還值夜班呢。」
「那就讓我媽送我。我媽每天早上醒了都在床上刷半小時手機。下禮拜三讓她別刷手機了,直接起來得了——我跟她說。」風眠一本正經。「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手機刷短視頻下單買些亂七八糟用不著的東西,正經事不做的。」
韓棠忽然有點吃驚。
倒不是吃驚於風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當然七歲的孩子這麼說話,也有點兒……而是風眠這語氣,太像梁瑤了。
果然耳濡目染,長得不像,也有樣學樣。
她剛想說眠眠你跟媽媽說話不能語氣這麼硬像教訓人、跟長輩講話一定要有禮貌……還沒等她開口,風眠看到杜松子老師,掙脫她的手,飛奔而去。
「奶奶再見!」風眠倒是沒忘了這句。
韓棠站在那裡,見杜松子跟自己點頭打招呼,也微笑點頭。大概看見杜老師的時候,絕大多數是早上,總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格外明朗……她笑笑,心一動,心想回頭不妨旁敲側擊問問風眠,杜老師有沒有對象……
做媒,是韓棠的愛好。
而且,她戰績極佳。
雖然因為忙不怎麼出手,可一出手一定成功,這在她的朋友同事圈子裡可是出了名的。
腦筋一拐到這,她想起同學顧雅芬托她辦的事兒——顧雅芬的侄女今年三十一了,本地三甲醫院的藥劑師,跟她的艾黎一樣,這單身的優秀女孩子是姑姑的心頭肉也是心頭病……韓棠回到車上,不急著開走,把手機拿出來,正好看到顧雅芬給她推送了一段視頻。
她一看封面是顧雅芬身著民族服飾,就知道這是她最近練習跳新疆舞的視頻了。她沒馬上打開,先看了看顧雅芬的留言,原來是問她這周四宿舍姐妹聚會來不來?
她們當年是同一間中專畢業的。一個宿舍八個人,死了兩個,失聯了一個,剩下五個人,還有兩個在外地幫孩子帶孩子……偶爾能聚聚會而已。可就這五個人,能劈出至少三個群。要算上因為記性不好找不到了又另外組合起來的群,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在五個人的群里大家都是「嗯嗯嗯」,一派祥和,三個人小群里嘰嘰喳喳,都當小群里說的是私房話、體己話……再私密一點兒、再要緊一點兒的密謀,就要一對一開對話窗,再不然,就得面對面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