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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少鈞眼眸微狹,鐵灰色的雙眸與深不見底的眸色碰撞在一起,旁邊徐霄光的小徒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終於,簡少鈞撤開了目光,卻依然是一言不發。
徐霄光扯了扯嘴角,不反駁就是最好的肯定,他敲了敲桌子:「你想要什麼?」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徐霄光突然想起了那天趙嶺所說的「信仰法律」。
簡少鈞信仰法律?信仰公平正義?
這個結論下得荒謬卻又合情合理,哪怕只是金家名義上的養子,簡少鈞應該有比當律師更好的選擇。而且徐霄光為了調查也查詢了簡少鈞之前代理的案子,他也是從最開始的小案子一點點摸爬滾打起來的。甚至於在最早的時候,還有過被當事人投訴的記錄,只不過投訴未成便是了。看得出來,金家對簡少鈞的助力並不算多。
可哪有為了追求公平正義把自己給追求進看守所的,徐霄光怎麼也想不通。
「我想寄文件的人也是覺得徐警官鐵面無私,所以才放心把文件寄給了你。如果是別人,說不定我已經被逮捕,案子都可以移交檢方了。」
到此刻,簡少鈞依舊沒有鬆口,但徐霄光卻已經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脊背陡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即便警服貼在了脊背之上,他也只覺得四處透著寒意。
簡少鈞說的這個情況,徐霄光這幾日可沒少聽見,他耳朵都快聽出了繭子。他本來以為是大家倦了想放假,這才想匆匆結案。可如今簡少鈞這話這麼一點,他卻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如果今天坐在這裡的不是簡少鈞,而是金承業……
不對,金承業也許從一開始就根本就不會坐在這裡。甚至於,這個案子有沒有徐霄光都不能保證。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這是簡少鈞所求的,所以為了求一個平等,他不惜自己親手帶上了那副鐐銬。
「那天晚上你為什麼要去碼頭。」
簡少鈞終於回答了被拘留這麼久之後第一個與案件有關係的問題——
「因為金承業要我去的。」
徐霄光偏頭示意徒弟做筆錄。
「什麼方式?」
「信,從門縫裡塞來的,字是金承業寫的。」
「寫了什麼?」
「他說,如果想要趙嶺活命,我就得去碼頭。」
徐霄光手捏皺了紙:「金承業和趙嶺有什麼關係?」他看了一眼徒弟正在記,又補了一句,「趙嶺是你的什麼人?」
「趙嶺是我朋友。」
「所以你就相信了?」
「信上的時間點,剛好是從金家到碼頭的車程,我只能相信。」
「你覺得如果你不去,他信上說的人會怎麼樣?」
「那是碼頭,旁邊的就是海,我賭不起。」
「你為什麼覺得金承業有這樣的能力?據我所知,金承業從小養尊處優,有這個膽量綁人加殺害人質嗎?」
「金承業曾經給趙嶺的酒中投過毒⚹品,當時趙嶺還去醫院洗了胃。」簡少鈞說出了日期和醫院,「你可以去查證。」
「而且這不是第一次,陳緯是金承業老婆陳貽的堂哥,他曾經給趙嶺送酒里也投過毒品。酒瓶上提取的指紋、酒中物質的檢驗報告以及那瓶酒都在我辦公室的保險柜中,你可以去取。」隨後簡少鈞又報了保險柜的密碼。
看著數字的排列,徐霄光推測是個出生日期,只不過顯然這並不是簡少鈞的生日。
隨後徐霄光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震驚地抬頭看向簡少鈞,簡少鈞且避開了他的目光,顯然沒有解釋的打算。
徐霄光一時語塞,半晌只能轉回案子上:「信你還留著嗎?」
「留著。」簡少鈞笑了笑,「我的律師證你們是不是扣押了?」
徐霄光點頭。
「在律師證外殼裡面,我知道可能有詐所以隨身藏了起來。」
徐霄樂,明明是個律師比誰的法律知識都要充沛,怎麼就這麼樂意跳坑呢:「你明知道有詐你還去?」
「那個時候我朋友手機關機了。」簡少鈞抿了抿唇,「徐警官,我只有這麼一個朋友,我賭不起。」
徐霄光:「……」按照這個標準,誰還不是只有一個朋友!他現在只能回家抱著朋友睡覺好嗎,一點都不想吃弟弟和一個嫌疑人的狗糧好嗎!
不過徐霄光也慶幸簡少鈞說的是朋友,不然這個案子他真的有可能迴避。可一旦迴避了,徐霄光擔心的是,事情真的就變成簡少鈞說的那樣。
到如今,徐霄光知道自己已經信了大半。
簽完筆錄後,簡少鈞又補了一句:「徐警官,您一直說您收到一封信,我想我知道的不會比那封信里的內容多。」
徐霄光讀懂了簡少鈞的畫外音,其實那天碼頭他們是接到了緊急線報埋伏了起來。
但就算沒有那天,他們也是按照那封信的內容調查的,如果按照簡少鈞的思路,他進來就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只有他進來了,他才能借金承業的手,將金承業拽入深淵。
所以雖然碼頭是意外,但簡少鈞所知道的全都已經寫在了信里。
徐霄光說他很早就知道簡少鈞並不是為了與他逗悶子,他確實記得,就是記得才怒其不爭。那個案件,因為簡少鈞法院退檢了兩次,也給初出茅廬的徐霄光上了一課。什麼是證據,什麼是證據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