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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依舊是不拿正眼看徐宴清的,沈觀瀾一會兒給左邊的大夫人夾雞肉,一會兒給右邊的徐宴清夾牛肉,忙得自己都沒吃幾口。沈金玲全程看著他臉上那發自內心的笑,心裡最後的一點不自在也徹底的釋懷了。
她端著酒杯,起身對沈觀瀾與徐宴清道:「二哥,宴清哥,這一別也好幾個月了。聽說你們在那邊都很好,這樣就好。我敬你們一杯,祝你們心想事成,平安順遂,長長久久。」
她是沈家第一個明面上說出祝福他倆的話的。徐宴清愣住了,嘴裡的食物都忘記了嚼,就這麼呆呆的看著沈金玲。倒是沈觀瀾反應夠快,拿起酒杯就跟沈金玲碰了碰,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妹妹,二哥幹了。」說罷便一口飲盡。
沈金玲微微一笑,又看著徐宴清道:「宴清哥,你不喝嗎?」
她不叫「四媽」了,也是在發現他和沈觀瀾的感情後第一次這麼坦然的面對自己。徐宴清受寵若驚之餘,本想站起來的,又想起了大夫人,立刻去看大夫人的臉色。
大夫人並沒有說話,好像連抬頭都懶,只是吃著碗裡沈觀瀾夾的菜。
沈觀瀾端起酒杯塞在他手裡,讓他趕緊的。
他只得跟沈金玲碰了碰杯,喝下了這杯祝福的酒。沈蔽日也給他們敬了一杯,他坐下來的時候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大夫人的臉色。
大夫人還是視若無睹,一頓飯吃完了也沒說出一句為難他的話來。
飯後沈觀瀾便去大夫人房中陪著了,直到要睡了才回來。一進門就抱著他開心的轉圈,他也欣喜不已,紅著眼眶笑了許久。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去了宜州西醫院,看望依舊在昏迷的沈正宏。
老爺子比起年前更虛弱了,瘦成了皮包骨,真真是一口氣將斷不斷的樣子。沈觀瀾在門口與主治大夫談了一會,他就一個人呆在病房裡。
他曾是沈正宏的四太太,雖說這個人一直在傷害他,但畢竟也是沈觀瀾的爹,他沒辦法做到真正的冷眼旁觀。如今瞧著這樣的老爺,他心裡平靜不下來,腦子裡亂七八糟想的都是過去發生的那些事。
沈觀瀾進來後,見他情緒低落,安慰了幾句便帶他回去了,從此以後就再也沒讓他來過。
這個年過下來沒有想像中的硝煙與刁難,即便有幾次不得不面對著二太太和三太太,她倆也沒像從前那樣無所顧忌的傷害徐宴清了。
等到要回北平的那一天,大夫人終於一反常態,趁著沈觀瀾外出跟江楓道別的時候,把他叫到了房間裡。
本以為大夫人忍了一個多月,終於要發難了。沒想到大夫人只是拿出那件大紅色的旗裝,問了徐宴清幾個繡工上的問題。
徐宴清應對如流,還細緻的給她講解了一些改良上的考慮。大夫人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直到問的無話可問了,才把那件旗裝隨手遞給了嵐香,囑咐嵐香掛起來。
整個年過下來她都沒把這件衣服穿上過,徐宴清還以為她早就扔了,沒想到她殺了這麼一個回馬槍。正在斟酌下一句該說什麼,就見大夫人指了指他旁邊的椅子,道:「坐下說話吧,一直站著也該累了。嵐香,給他斟茶。」
嵐香把衣服仔細的疊好,立刻過來斟茶。徐宴清心裡忐忑,茶只喝了一口就又侷促的等著。結果等來了大夫人一句更讓他吃驚的話:「你們等等走的時候把驪兒和宣紙帶上,家裡用不了那麼多下人。」
徐宴清立刻應了聲是,起身就想道謝。大夫人朝他擺手,又讓嵐香拿來了一本手抄的菜譜:「我備了廚子讓你們帶走,觀瀾也不肯要。這是他從小到大愛吃的東西,怎麼做都寫出來了。還有一些吃食上的忌諱,他這人愛葷腥油膩,也愛吃辛辣寒涼的,平時又大大咧咧。你平時要多盯著他點,別什麼都縱著他亂來。我看他經常要值班加班的,熬夜傷身,你讓他別老犟著,家裡又不是養不起他,回來在宜州西醫院當個外科大夫不是一樣嗎?何必非要去北平那麼遠折騰。再說了,他哥一個人//操持著家裡的生意,現在也越來越不肯著家了。我想見一面都難,每次叫人回來喝湯休息就給我找各種藉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養了野女人。這一個兩個的真是氣死我了。」
大夫人說起這些就來氣,嘴上也就沒打住,徐宴清低頭聽著,嘴角卻漸漸的上揚了。
說到底,大夫人還是心疼沈觀瀾的,明面上沒接納他,背地裡卻叫他來囑咐了這麼多。說到激動了,還怨起大兒子也不懂事。這麼聽著,跟閒話家常又有何分別?
他不敢真的笑,倒是一旁的嵐香忍不住了,笑道:「夫人,您再說下去可停不下來了。火車十二點開,如今都快十點了,要讓徐先生去收拾一下了。」
「徐先生」是如今整座沈府的下人對他的尊稱,不知道是誰交代下去的,反正他回來後就沒人再提起過「四太太」這個詞。
大夫人也覺得自己說太多了,又板起臉來對他揮了揮手,讓他出去。徐宴清站起身,把那本手抄的菜譜收好,對大夫人鞠了個躬:「夫人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二少爺的。」
他沒有多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只要說這一句就足夠了。
大夫人默默的看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只讓嵐香把他送出去了。
沈觀瀾見完江楓後跑去買了兩串徐宴清愛吃的冰糖葫蘆,打算讓他在火車上吃。結果回來一看,大夫人讓嵐香準備了一大袋吃食,生怕他們餓到似的,連睡前的安神香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