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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勻很小心,他很擔心自己一個字句用得不穩妥,便會誤傷了戀人柔軟的心。
「我很慎重啊。」
「不,我覺得你很不慎重。」
鄭勻覺得王秋考慮得太少了,他用男孩子的身份過了這麼多年,又要去適應一個新的社會身份,這是非常困難的,而這些困難都是可以避免的。鄭勻不希望王秋因為自己而自找麻煩。
「怎麼?」王秋晃了晃腿,用腳尖去點鄭勻的褲管,他玩笑一般的說,「你不想跟我領證啊?」
「王秋。」鄭勻很久沒有對著王秋直呼姓名,可是他現在這麼喊出聲,以期望引起王秋的重視,「我現在是嚴肅認真負責任的跟你談這件事。」
鄭勻皺起了眉頭,他說:「你二十多年,都是以男性的身份在生活。你的檔案上,證件上。所有的履歷上性別都是男性,你現在改的好像只是身份證上的一個字而已,但是就憑這一個字,以後很有可能給你帶來數不清的麻煩……你有沒有想清楚過?」
王秋沒有被嚴肅的鄭勻嚇到,卻有一點點委屈,他反駁:「可是我想跟你領證啊。」
「球球,不是我不願意。我光是聽你說這件事都高興瘋了,可是,折中的方法還有很多……」
鄭勻怎麼會不希望跟喜歡的人堂堂正正的結婚呢?可是他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年輕,他要為對方考慮更多的事情。他不能只是自私的滿足個人的願望,而讓另一半陷入麻煩之中。
「想要證件,我們可以去國外結婚,每個國家領一個都可以。財產方面我也都理好了贈予合同,你跟我在一起,無論有沒有那個本子,我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再仔細考慮一下好嗎?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我已經決定好了。」王秋很堅持,甚至有一些執拗,「我需要一個女性身份。」
鄭勻加重了語氣:「王秋。」
「你說得沒錯,改了性別會有很多麻煩。可是我們不領國內的結婚證,以後小孩怎麼辦?准生證都辦不下來,從小就是個黑戶嗎?」王秋有點生氣,他的委屈來得又快又陡,「你是不想要我和寶寶嗎?」
鄭勻明明什麼都沒有干,在王秋怒氣漸升的眼裡,卻仿佛安上了拋妻棄子的罪名。
「非婚生……也可以上戶口的,只要交罰款和親子鑑定,手續辦好了落在你戶頭上肯定沒有問題。」鄭勻不是沒有研究過,他還在解釋,「或者,我們可以去國外。」
「你放屁!這是重點嗎?」王秋罵他,掙開手不讓對方握著,他火冒三丈到說話都失去了邏輯,「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我的崽憑什麼沒有。」
鄭勻還在好言相勸:「只要我們好好教育,兩個爸爸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王秋氣得想打鄭勻的腦袋,可是最終還是沒捨得,只是伸手捧住了對方的臉。
「鄭勻……」
「嗯?」鄭勻被王秋圈住了肩頭,他的戀人對他說著世界上最好聽的情話,王秋說——
「我想跟你有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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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不是一時衝動才做出這種事的,他慢慢的跟鄭勻說他的心事。
「是的,你說得對。你可以辦贈予手續把財產劃給我,孩子的證件你也可以找關係,罰款你也不差那一點錢。孩子教育也可以慢慢來,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可是你想過沒有,我不把證件改成女性,沒有那個結婚證,萬一哪天出了點什麼意外,你要我怎麼辦啊?」
王秋覺得自己明明在生氣為什麼還會因為虛無縹緲的設想而擔心得要命。
「我當然沒關係。我家裡一大幫子人,除開爸爸媽媽還有舅舅,小輩里還有狗蛋,還有以後落在我戶頭上的崽。我有個什麼要家屬簽字的時候,簽字的人都能排成一隊。」
王秋的愛意和擔憂化成沉甸甸的眼淚,重重的摔在鄭勻的肩膀上,讓人心疼得喘不過氣來,他的嗓子裡都是哭腔,他問鄭勻。
「可是你呢……你哪裡去找家屬啊?」
鄭勻是沒有家的人,可是,他王秋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愛人,怎麼可以連個家都沒有?
王秋的確沒辦法參與鄭勻那些孤單冷清的過去,可是他總想著要多為鄭勻做點什麼。
他想跟鄭勻有一個名正言順有名有實的家,家裡可以有一個大大的露台,還可以有一個暖和的被窩,冒著熱氣的廚房。還會有跑來跑去的小朋友,他跟鄭勻一起撫養小朋友長大,看著他們的小朋友成家立業……至始至終,他們都陪伴在對方的身旁,陰晴圓缺,花開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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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聽到這樣的話,鄭勻那還能有什麼脾氣,他擁著王秋,用指腹輕輕的抹淚,「是我剛才太兇了,球球不要難過。」
王秋並不是愛哭的人,他剛剛只是因為心疼鄭勻才掉了幾顆金豆,他現在恢復過來大半,便說:「我究竟是男是女,不是光靠一張證件說了算的……就像我這二十多年都用的男性身份,也沒攔住我打扮穿裙子,那我以後證件上改一個字,我又能變個什麼?」
王秋並不覺得這一字之差,會對他自己產生什麼負面影響:「我就是我,想當男生還是女生,只有我自己說了才算。」
鄭勻只是目光溫柔的聽他的小太陽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