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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媽媽服食過量安眠藥物,被來敲門詢問的鄰居發現,打120,送至醫院。
直至此刻,生死不明。
第38章 、·REC 37
媽媽醒來, 已經是22個小時之後。
病房中靜悄悄,不時聽見走廊外,護士台傳來的機械呼叫音。
杜月芬睜眼, 望見滿目的白。
她在分辨這兒是不是另一個世界之時,一道輕弱的聲音, 將她拉回現實。
「媽……」
杜月芬視線緩緩地向女兒看去。
她渾身無力, 四肢像是被塞滿了棉花,連眨眼這樣微小的動作, 都艱難無比。
但她還是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女兒的側臉。
聲音像被風吹散的殘雲一般, 道:「回來了?」
兩行清淚從戚喬眼眶淌下。
從下飛機到醫院, 整整一天一夜過去, 她都沒有哭過。
可此刻, 聽見媽媽氣息微弱的說出這句話,她再也控制不住。
整夜沒睡的眼睛布滿血絲, 她的臉色蒼白一片, 羸弱易碎的神經, 只憑著一絲倔強維繫, 搖搖欲墜。
在這一聲後,傾然間分崩離析。
眼淚像沒有盡頭一樣往下掉,一滴一滴砸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上,洇濕一片。
可她連哭都克制, 小聲地、壓抑地哭。
戚喬不想要這樣。
她怕讓媽媽更加難過。
可是怎麼都控制不住眼淚。
「你知道了?」媽媽聲音顫抖, 「你爸……」
她費力地抬手, 給戚喬擦眼淚。
可指尖才碰到女兒的眼尾, 自己眼中的淚已經盛不住, 汩汩地流下來。
杜月芬聲音沙啞淒涼, 慢慢地,一字字說:「喬喬,你爸他,不要我們了……」
說出這句前,她尚且維持著做了幾十年教師的體面。可是鈍刀子割肉,一夜之間的變故,換成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在短暫的一時半日間坦然接受。
「孩子都生下了,都一歲多了,我居然才知道……我居然才知道!」
她不顧左手扎著的針,像是故意要讓自己身體感受痛意,握著拳,一下下砸在自己身上,懲罰一般地發泄。
戚喬哭著,去拉媽媽的手。
「媽……」
可是杜月芬此刻根本聽不見女兒的呼喚。
她發瘋一般地懲罰自己,甚至拔掉了輸液的針。
拔出時的針尖划過手背皮膚,劃破一道又細又長的傷口,一滴接一滴的血珠滲出來。
戚喬按下床頭的呼叫鍵。
護士很快趕來,和戚喬兩個人,卻都制止不住一個處在無盡的憤恨自棄和極度傷心中的女人。
杜月芬不停地喊著戚懷恩的名字。
罵自己眼瞎,識人不清,罵愚蠢不堪,二三十年了卻都不知枕邊人的真面目。
她更罵戚懷恩。
罵他偽君子假清高,罵他沒有良心,罵他負心絕情……
她用盡全身力氣,全然喪失平日的溫婉得體。
杜月芬在掙扎中衣衫凌亂,披頭散髮。
最終,在高聲詛咒戚懷恩不得好死後,術後尚未恢復的身體,不堪承受持續的激烈情緒,在護士拿來鎮定劑前,缺氧昏迷。
戚喬嗓音沙啞,眼角淚痕未乾,便又有新的流下來。
她抱住人,扶著昏過去的媽媽,重新讓她好好躺下。
趕來的醫生推開她,戚喬站在床邊,看著醫生護士檢查、重新輸液。
戚喬連擦眼淚的時間都沒有,便聽從護士的指示,去開單繳費。
媽媽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戚喬醫院和家之間兩頭跑,整理住院要用的一切生活用品,偶爾回家學著燉一鍋湯給媽媽喝,將家裡她爸的東西全部清理了出去。
回家的那天,戚喬將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拍照,用媽媽的微信發給了她爸。
媽媽住院期間,她曾經給她爸打過三次電話,無一接通。
這條消息發出去後,卻很快收到了回復。
戚懷恩:【好的。喬喬回家了是嗎?你先別告訴她,等她收假回學校,我們去辦離婚手續。】
戚喬望著這一行字,想到的卻是媽媽那張HPV篩查報告單,是在手術室外獨自等待的漫長時間,是媽媽這半個月迅速消瘦下去的身體,以及那天媽媽第一次醒來時,透出來的枯萎一般的,行將就木的氣息。
戚喬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幕。
那個驟然間,枯敗老去的媽媽,和此時手機里她喊了二十年的爸爸發來的文字。
讓她猶如深處沒有生機的乾裂大地,隨時可能踩入一道深淵裂谷。
過往二十年的一切,仿佛都瞬間變成了笑話。
戚喬只能感覺到心底湧出的無盡的厭惡和悔恨。
她可以更早發現的,可以更早告訴媽媽的。
她很快,發出去一條消息:【不用,我已經知道了,你早點回來和媽媽去辦手續吧。】
戚懷恩很久都沒有回覆。
在戚喬起身,準備去煮粥時,手機進來一通來電。
戚喬掃了眼備註,接通。
沉默許久,那邊才開口。
「喬喬,爸爸……」
「我不想聽。」戚喬打斷了他的話,「你哪天回來?能儘快嗎,媽媽學校馬上就開學了。」
戚懷恩頓了很久,吐出幾個字:「我不在國內,可能得過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