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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思君在廣闊的別墅區里尋找著門牌號時,腦子裡又浮現出了主編對他的交代。
作家不是靠名號吃飯,而是靠作品吃飯。三年已經是最後期限,如果梅雨琛再拿不出作品,那鴻途文化只能放棄他。
白思君知道公司提前支付了一半稿酬給梅雨琛,到時候如果真的扯到了官司層面,對梅雨琛肯定也會產生不小的負面影響。
不知不覺中,A-111號別墅到了,白思君看著眼前銅製的字母和數字的組合,總覺得這門牌號似乎都帶著些天才的不羈。
白思君按下門鈴,然後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張望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二樓的白色窗簾動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玻璃窗後。
身影很快消失,白思君沒有看得太清,不過好在這讓他知道別墅里是有人的。
白思君站在門口等候了十分鐘,這十分鐘裡他又把自我介紹過了無數遍,但大門絲毫沒有要開啟的跡象。
他猶豫著又按了一下門鈴,這次二樓的窗簾沒有再動了。
初春的風還帶著冬日的寒冷,白思君把圍巾拉高了一些,然後又耐心等候了十分鐘。
這時候他基本確定了,房間裡的人根本就沒有要給他開門的意思。
白思君自嘲地想,或許這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不過他既然坐了兩個小時的地鐵來到這裡,自然不會就這麼輕易地回去。
他又按了一下門鈴,然後繼續等候了一陣。
耳尖幾乎快要被風吹得沒有知覺,雙腿也站得有些發麻。但這次沒過多久門鈴里傳來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哪位。」
白思君拉下圍巾,湊到可視門鈴前道:「你好,我是梅雨琛的新任責編,我叫白思君,請問梅雨琛在家嗎?」
「不在。」
通話斷掉了。
白思君愣了一下,趕緊又按了一下門鈴。他知道對方還沒有走遠,現在是按門鈴的最佳時機。
果然,這次通話很快接通,白思君連忙說道:「我給他帶了點心,可以麻煩你交給他嗎?」
說完,白思君後退一步把粉紅色的包裝紙袋拎了起來。
他從可視電話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樣子,臉頰被凍得通紅,嘴唇也有些發抖。
咔噠,大門開了。
白思君還來不及放鬆,生怕大門被風吹上似的,迅速鑽進了院子內。
別墅的院子裡種著一些觀賞性草木,但不知是寒冬剛過的緣故,還是主人疏於打理的緣故,看起來有些蕭條。
白思君只大概掃了一眼,便匆匆拉開了虛掩著的房門。
進入房門之後是玄關,右手邊是一個寬闊的客廳,客廳的另一側是一面碩大的落地窗,窗外光線充足,因此背對著落地窗的男人反而讓人看不清楚。
那人說道:「東西放在玄關就好。」
說完便轉身邁上了右側的樓道。
白思君連忙脫掉鞋,把點心放在鞋柜上,甚至還來不及穿上拖鞋,就趕緊跟上前,拉住了正在上樓的男人的手腕。
窗外的光線無法進入樓道,木板形成的昏暗包裹著瘦高的背影,白思君有一瞬間膽怯,但還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他知道這樣做很失禮,也知道自己現在心跳很快,但他不想就這樣無功而返。
「你就是梅雨琛吧。」白思君說。
他其實不敢確定,但他希望如此。
男人微微動了一下被握住的手腕,白思君連忙收回手。
「是又如何?」
梅雨琛轉過身來,雙手環抱在胸前,身子斜靠在樓道的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白思君。
白思君咽了一下口水,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子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厚重的羽絨服悶得他有些頭暈。
他舔了下乾燥的嘴唇,說道:「我想和你認識一下。」
白思君的語氣就像幼兒園小朋友之間的試探,他覺得他應該說得更強勢一些。畢竟梅雨琛剛剛還厚著臉皮說自己不在家,再怎麼也應該是睜眼說瞎話的人心虛才對。
梅雨琛發出了細微的呼氣聲,白思君知道他輕笑了一下。
「白思君是嗎?你剛才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
「那不算,」白思君無論如何也不想話題就此結束,「我覺得我們應該深入交流一下。」
梅雨琛沉默了一秒,再開口時語氣里多了一絲玩味:「深、入?」
白思君不知道梅雨琛為何強調這兩個字,他點了點頭道:「是的。」
在昏暗的樓道中白思君看不清梅雨琛的表情,半晌之後,他聽到梅雨琛輕飄飄地回道:「行啊,那上來吧。」
終於爭取到交流的機會,白思君鬆了一口氣,他往上邁了兩個台階,突然意識到身上有些笨重,便道:「我去脫一下衣服。」
這下梅雨琛直接笑出了聲,白思君回到玄關的掛衣架旁時,隱約聽到逐漸往上的腳步聲中夾雜著一句:「這麼迫不及待?」
白思君突然有一種窘迫感。
照理來說像梅雨琛這樣的人氣作家是輪不到他來擔任責編的,他不想被梅雨琛看出自己是個新手,無論是對於這種級別的作家的驕傲來說,又或是對於他自己的自尊來說,他都不希望暴露這一點。
然而從梅雨琛的笑聲和語氣里來看,他似乎已經把自己暴露得非常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