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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盈看著她,沒說話。
顏卿忽然看嚮導演,說:「導演,我今天狀態不好,我們先拍下一場戲吧,就是我扇她耳光那場戲。」
導演愣了一下,「現……現在拍嗎?」
「對,就現在拍!」她笑盈盈地看向周琬盈,諷笑地說:「這場戲台詞少,我一定給你好好演。」
她故意把那個「演」字說得很重,周琬盈看著她,仍舊沒有說話。
這場戲確確實實是劇本里有的,周琬盈飾演的角色和顏卿飾演的角色是一對姐妹。
皇室爭寵,這場戲是作為姐姐的長公主扇了小妹妹一巴掌。
周琬盈其實不介意真打,為了影片呈現出來的效果好,她覺得這是演員的基本素養。
但是顏卿是公報私仇,每次扇完周琬盈耳光,她都故意說錯台詞,然後抱歉地看嚮導演,說:「不好意思導演,我說錯了,再來一條。」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看不下去,但也沒人敢吱聲。
周琬盈硬生生挨了二十個耳光,顏卿打得手疼,和導演說:「算了,今天狀態不好,明天再繼續拍吧。」
導演也覺得有點太過了,說:「好了,今天大家都先休息,明天再繼續。」
完了起身朝周琬盈走去,親自跟她道歉,說:「琬盈,你受累了,真是不好意思。」
周琬盈搖搖頭,說:「沒事。」
趙媛媛直接在旁邊氣哭了,她跑到周琬盈面前,看到她左邊臉頰腫得不成樣子,哭著說:「不行,得去醫院看看,都有點皮下出血了。」
周琬盈沒有拒絕,她有點失神,被媛媛扶著,眼神有些空,像個破碎娃娃。
有劇組的工作人員看不下去,跑去找了幾個冰袋過來,說:「琬盈,用冰袋敷敷吧,看起來好嚴重。」
趙媛媛接過冰袋,說:「謝謝,我們先去醫院了。」
趙媛媛扶著周琬盈出了片場,坐上他們的車,去醫院的路上,她拿著冰袋給周琬盈敷臉。
周琬盈一直沒說話,她望著窗外,眼睛裡泛著光,不知是眼淚,還是窗外的燈光倒映在她眼裡。
到了醫院,掛了個皮膚科檢查,用冰袋消腫,又買了點消腫的藥回去擦。
臉上的腫消下去以後,嘴角的淤青就格外明顯。
回酒店的路上,周琬盈也一直沒有說話。
到了房間,趙媛媛氣得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一直在罵顏卿。
周琬盈蜷縮在被窩裡了,她閉著眼睛,白皙的臉頰,左邊臉頰仍然是紅的,嘴角的淤青令她看上去,更加脆弱破碎。
趙媛媛還在罵,她忽然覺得好累,睜開眼睛,看向趙媛媛,輕聲說:「媛媛,我好累,我想睡了。」
趙媛媛這才立刻住了聲,說:「好,那我先回房間了,你好好休息。剛才導演打電話來,說你明天可以休息,不用去片場。」
周琬盈輕輕「嗯」了一聲,疲憊地閉上眼睛。
趙媛媛幫周琬盈關上燈,輕輕帶上房門出去。
房間暗下來,周琬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好漫長的夢,夢裡她又變成了小孩子。
她夢到了那條通往學校的山路,在她還能上學的時候,她每天背著書包,走兩個小時山路到學校。
她最害怕下雨,因為泥濘會弄髒她的褲子和鞋子,回家以後會被媽媽打罵。
後來再遇到下雨,她就把鞋子脫下來,放進書包里,把褲腿捲起來,光著腳走去學校。
她又夢到媽媽生了小弟弟,奶奶和爸爸就不讓她去上學了。學校里的老師來家裡做工作,說國家推行義務教育,小姑娘也應該去學校讀書。
爸爸說:「女娃子讀什麼書,會做飯會洗衣服就行了,將來結婚嫁人能生能養就不錯了。」
老師想和他講道理,被她爸爸拿著棍子趕出去。
她去求媽媽,說她想上學,媽媽顧著照顧小弟弟,根本不理她。
她就這樣被留在了家裡,小弟弟綁在了她的背上。
她常常背著小弟弟幹活,有一次蹲在門口洗衣服,因為蹲得太久,起身的時候頭暈摔倒在地上。
她明明護住小弟弟的,為了護住小弟弟,她讓自己往前面倒。
前面是一堆亂石,倒下去的那瞬間,她用手掌撐地,手心被一顆尖銳的石頭刺穿,疼得她差點暈過去。
可她還沒有來得及喊疼,小弟弟受到驚嚇在她背上哇哇大哭。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還沒有站穩,弟弟就被媽媽抱走。
她來不及把被石頭刺穿的手給媽媽看,就被媽媽一巴掌扇到了地上,說她要害死弟弟。
周琬盈在夢裡哭了出來,她哭得喘不上氣,眼淚不停地往外涌,謝凜給她擦眼淚都來不及,雙手頃刻就沾滿了她的淚水。
謝凜只覺得心臟被周琬盈的眼淚攥緊,他心疼得喉嚨像堵了把沙子,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低聲喊她,「琬琬,琬琬,是我,我是謝凜,我來看你了。」
周琬盈在絕望的黑暗中仿佛聽見了她朝思暮想的聲音,她睜開眼睛,雙眼布滿的眼淚令謝凜心疼到呼吸都疼。
他溫柔地給她擦眼淚,低聲道:「我來了琬琬,別怕,我在這裡。」
周琬盈滿目眼淚地望著謝凜,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謝凜。」她開口喚她,說話的時候牽動唇角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