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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速漸漸放緩,耳膜不再被衝擊得生疼,江成遠轉過頭,意外看見了肖舟的眼淚。
肖舟別開臉,好像自尊心被尖銳得刺了一下,抬起手狠狠在臉上抹了兩把,把眼淚抹去,「我恨這樣,我討厭在你面前是這種身份,也討厭我們這樣認識。如果換一種方式,也許事情會不一樣,我能讓你真的愛我。」
江成遠緊皺了眉,不明其意地看他,「你在說什麼?」
「陳錦和我沒有區別,你怎麼看他的也是怎麼看我的。」在車外燈光的照射下,肖舟的眼睛像兩片透光的玻璃,看起來脆弱又冰冷,「我知道你不愛我,在無關的事情上你可以大度,但在關鍵問題上你從沒在乎過。你做的所有,只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用強制的外界力量維持的關係哪比得上發自內心的忠誠來得穩固?你讓我愛上你不過輕而易舉,但既然你沒有投入過,傷害時才不會有絲毫遲疑或者尊重的想法。」
他頓了頓,低頭冷笑一下,「所以你從來沒做出過承諾,你怎麼會對一個人形抑制劑有感情呢?你只把我當做一條狗,一個寵物,盡可體貼愛護,但終究不是個人。」他說到這,也扯動了心裡的悲傷,語氣不由委頓,「我曾經很多次想問你,你在遊艇上給我戴的戒指代表什麼,但現在看起來那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
靜默的空氣好像結成了繩索套住了脖子,繩結在一點點收緊。
「你讓我下去。」肖舟緩過一口氣才說,「我沒法成為你合格的伴侶,你要求的我做不到,我也不能說服你改變主意。」
江成遠沒有停車的意思,脊背繃直得像一塊冷硬的鐵。
肖舟把手放在車門把手上,聲音強硬平板,「你不停車,我就跳車。」
江成遠沒有理他,甚至加快了車速,發動機發出轟隆的響。
肖舟咬了咬牙,開始用手肘去撞車窗,一下兩下撞不碎,反作用力反而讓整條手臂震得酥麻發疼。肖舟卻像不知道痛一樣,繃著臉,機械地重複動作。
車輛猛地急剎,輪胎碾壓過柏油路,江成遠氣急敗壞地去抓住肖舟的手,把他扯過來,「你瘋了嗎?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
肖舟臉色煞白,唇色也跟臉色一樣白,他撇下眼睛,「我知道,但我怕再跟你多待一會兒,就改變主意了。」聲音顫抖著,竟有些微嘲,嘲自己明明一直看得清楚,卻自欺欺人地蒙住眼睛。
江成遠愣住了,握著他的手還那麼緊。肖舟一點點把手抽出來,打開車門下了車,腳踩到地面時,軟得差點跪下去,江成遠想伸手扶他,手伸到一半,就看到他撐著地站直了,又一瘸一拐地沿著路邊的小道走,連頭都沒回。
江成遠收回手,背靠向車座,手握成拳,抵著眼眶。
過了很久,黑車突然掉轉了方向,開了一段路就把人追上了,追上以後卻什麼都沒做,車速很慢,跟烏龜爬似的,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
路邊的街燈壞了,一片明一片暗。唯有車前燈強光明亮,耀眼得像一把銀色匕首劃破暗藍色的絲絨。照出了一個影子,長長地墜在身下。
前行的人因為隱秘處有傷所以走得很慢,知道後頭有人跟著,只是後背僵硬了下,步伐沒有停,也沒有加快,一直緩慢而恆定。
從橋上走回家,尋常就要走一個小時,夜黑尋不著方向,繞了點遠路,這次生生走了兩個小時。
車就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後頭,既沒在他走錯路的時候提醒,也沒在他坐下休息的時候催促。燈火輝煌時那輛車不顯眼,幽暗無人時光亮就落了下來。一路走走停停,等肖舟進了小區,車子就停在外面,居民樓的燈亮了又滅。車子才轉身離去,鋼鐵的車身沒入夜霧,宛如一場漫長的送別。
第92章 你還想去哪
決心離開是有後果的,他們之間不是單純的戀愛遊戲,有太多複雜因素。
他的假釋身份,AO的標記關係,江成遠不能再去除一次標記了,他的腺體太脆弱,經受不了第二次手術。至於肖舟,他所要承擔的後果更嚴重。
肖舟上班的時候碰到蔣文星,他為上次的事情道歉,說那不是他的本意。蔣文星看起來很憔悴,精神萎靡不振,肖舟猜測是因為他弟弟的事。肖舟提到蔣文浩時,蔣文星臉色變化,罵了幾句,說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希望肖舟不要因為這個有什麼隔閡。
肖舟有些麻木,也沒有遷怒的意思,他繼續向前走,蔣文星跟在他身邊,說要辦高中同學聚會,問肖舟要不要一起參加,肖舟想了想就同意了,誰知道他還能在外頭待多久?江成遠沒消息,他就好像脖頸上懸了一把鋥亮的刀。
他跟孫旭打聽了江成遠出庭的時間,回之前住的地方收拾點東西。
打車過去的,他從計程車上下來,門口的保安沖他打招呼,常年室外工作黝黑通紅的臉上露出意外的笑,「小兄弟,好久沒見你了。」
肖舟記得他,第一天來這的時候,還有一小段插曲,也向他笑了笑。
保安從值班亭里拎出一小袋紅棗花生,「前段時間回了趟老家,帶了點特產回來,你拿點去吃吧。」
肖舟連連擺手,保安卻說,「沒事,不值錢,我特地給你和江律留的。」說著就硬把東西塞進了肖舟手裡。肖舟不好意思,掏出錢包想塞錢給他,他卻怎麼都不肯收,「你這樣太見外了,真的就小東西,不值什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