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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都是冷汗,喘息還未平定。千鈞一髮,他只要再猶豫片刻,也會葬身在這些泥沙下。
但肖舟突然想到在後備箱的那些金屬瓶,他冒著生命危險跟蹤得到的東西,就這樣被銷毀了,淹沒在那些泥沙下,甚至無法尋回。
他僵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反應。還沒有容他再多心酸一會兒,又是一陣猛烈的仿佛山體斷裂般的巨大聲響,幾乎轟穿了耳膜。
下一波泥石流開始了。
肖舟咬了咬牙,拔起腿,接著往山坡上跑。
一整晚,肖舟都疲於奔命,在驚嚇與不安中,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雨勢最後在天將亮的時候轉小,山體滑坡也停了。
但通向外界的公路已經被砸毀,到處都是淤泥石塊,手機在之前的逃命中弄丟,身上有不少傷口,失血疲勞。
他從山上重新走回公路,暴雨讓山體的淤泥積的非常厚,一腳踩下去能沒過大腿,在這種環境下還要行動非常累,但他也沒想過要坐以待斃。
一直走到天光大亮,肖舟才在公路邊坐下,前後路都被封住,單憑他個人的力量無法清理開那些堵路的樹和淤泥石塊,兩側傾斜的山體時不時還會有石塊滾落。
不過還好這麼大型的泥石流,肯定會引起官方注意,他不會被困太久。
太陽已經出來了,陽光暖暖地照耀著,空氣里有一股雨水洗滌後泥土的腥甜,連綿起伏的山上仍然呈現出被大手蹂躪過後的慘狀,到處都是橫倒的樹木。
肖舟精疲力盡,疲勞地把頭埋進臂彎里,閉上眼小憩一會兒。
夢境很混亂,睡得很不安穩,半睡半醒著,他聽到了很多嘈雜的人聲,還有直升機在頭頂盤旋,螺旋槳發出巨大的聲響。
猛地清醒過來,從手臂間抬起眼。白光刺目,才發現剛剛不是夢境。救援隊真的來了。
迎著陽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在最前面,身體輪廓暈開一層白白的毛邊。
肖舟眼前有些重影,眯著眼細看,終於認出人,一下愣住了,完全沒有料到。
是江成遠。
江成遠現在的樣子不算體面,臉色也不好看,臉頰沾了淤泥,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單穿的一件白襯衣髒污不堪,西裝褲上都是淤泥,鞋子是黑色的高筒膠靴,套在西褲外,裹出修長的腿型。
看到肖舟以後,江成遠明顯鬆了口氣,但很快面上就一沉,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肖舟一直盯著他,心臟突然開始狂跳。
肖舟不知道江成遠為什麼會找到這裡,過了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在跟蹤周軍前,他最後定位發送的對象是誰。江成遠是他手機上的緊急聯繫人,排位第一,他手機本就沒存什麼號,好像思來想去,也只剩這人一個,可能就直覺地發給他了。
只差幾步路時,突然聽到江成遠身後的一個救援人員發出一聲驚呼,「小心!」
江成遠臉色一變,突然猛地向肖舟跑過來,然後縱身一撲,肖舟猝不及防被撲倒,摔進一個炙熱的胸膛。
後腦被手掌護住,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他就趴在江成遠身上。
很快一聲重響,剛剛肖舟站著的位置,砸落一塊巨石。
肖舟抬起頭,正對上江成遠緊迫的目光。江成遠額頭一層薄汗,眼神余驚猶在,喘息還未定,顯然也有後怕。
山體還沒有穩定,還有鬆動的石塊在不斷往下掉。
江成遠站起來,把人橫抱在懷裡,骨頭壓迫著胸膛,禁錮在臂彎間。從肖舟頭頂傳來的喘息比平時重很多,帶來一種堅實的分量。
「下次要是來尋死,不要讓我知道。」江成遠低下頭,靠近他耳側狠狠說。
肖舟閉了閉眼,不說話,他渾身濕透了,冷得要命,腦子一團漿糊,沒力氣去思索,這個人懷裡卻很熱。手指不由攥緊了江成遠後背襯衣,摸到了熱汗也摸到了粘稠的泥和水。
其實那種簡訊,江成遠本來可以不理的,但他還是來了。
還是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山體仍然不穩固,隨時有再次崩塌危險的情況下,來了。
甚至救了他。欠了江成遠這麼大的人情,肖舟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後面救援的隊伍跟上來,有人驚喜地在喊,「人還活著,是安全的!在這裡!」
很快就有人來指揮,搬運阻礙物,挖土機清理道路,儘快恢復通車。
救援人員給肖舟披上了毛毯,檢查傷口,
江成遠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看著隨隊的護士給肖舟纏上紗布。
「先生,你手上的傷也包紮一下吧。」有醫護人員走來說。
肖舟這才發現江成遠的手傷痕累累,手臂也被颳了很長一道口子,血肉外翻,混著石子,看著並沒有比自己好太多。
江成遠點了點頭,坐下。護士在包紮時檢查他的上臂,注意到肩頭有傷。剪下了半邊袖子察看,才發現他後肩都被血浸透了,只是包裹了泥漿,所以沒有發現。
露出的肩部硬得像石頭,鼓著塊巨大的肌腱,也幸好有這緊實的肌肉做抵抗,才沒有傷到骨頭。小護士一邊處理傷口一邊驚呼,「你這是被石頭砸到了吧?還好平時經常鍛鍊,筋骨比一般人要強壯,否則這條胳膊估計就要廢了。」
之後肖舟從旁人交談中才得知,江成遠和救援隊搜尋了一夜,肖舟的手機被埋入傾瀉的泥石下,隱隱傳來定位信號,還以為是活人被埋了進去。機器沒有到位,沒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徒手去挖,才會留下這麼多慘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