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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平嘉扭頭看了看她,骨頭都要被小姑娘的眼淚泡軟了,但他看了眼肖舟,重重咬了下嘴唇,仍說,「小芸,你別管,這事你不懂。」
肖舟看他這麼堅決,也不再堅持,他站起身,對小姑娘說,「小芸,你看著哥哥,在這裡等我一下好嗎?」
小姑娘乖巧地點了點頭。
從停車的地方開進來,讓那兩人上車。肖平嘉本來還擰著,但小芸胳膊上也擦破了,一直憋著不吭聲,不管怎麼樣肯定要帶小姑娘去消毒包紮一下,這麼一說,才上了車。
去了醫院,借了輛輪椅把肖平嘉推進去。
市立醫院永遠人多嘈雜,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只剩下急診。肖舟其實已經很久沒融入過這種日常生活了,也很久沒跟這麼多人打過交道,比較訥言,處理起來耗了不少時間。
等拿了藥出來,白襯衣被擠得亂七八糟,袖扣解了卷上去,後背微微汗濕。
肖平嘉坐在輪椅上,抱著小芸,上上下下掃過他一眼,這時才有心思看清了他一身精緻奢華的裝扮,皮帶露出的logo,意味不明地諷刺一笑,「是牌子貨啊。」
「我覺得你現在過得挺好的。開這麼豪華的車,身上的衣服也值錢。」把人扶回車上時,肖平嘉摸著冰涼的真皮座椅吹了聲口哨。「你這幾年牢坐得還挺值啊,白得了別人幾輩子奮鬥的東西,傍上了大款。」
「你現在是不是很有錢了?聽翠萍阿姨說,你那個Alpha是個很有錢的大律師?」前幾個問題肖舟沒回答,車開在路上時,肖平嘉又問。
肖舟仍是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說,「之前那個人說你欠了很多錢沒還清是怎麼回事?」
肖平嘉本來頭抵著車窗,一直側頭看著外面風景,聞言猛地轉過頭。
肖舟透過車後視鏡,能看到肖平嘉臉上一下子冷下來,像冰坨子一樣面無表情,良久,肖平嘉才說,「爸死了。」
第22章 暗示什麼
十字路口紅燈,前面車都停了,肖舟還愣著,沒有踩剎車,要不是小芸一聲尖叫,肖舟反應過來,猛地急剎,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整個人向前撲,又被安全帶彈回去。
幾乎貼著前車屁股停了下來。
後來的路上,車廂里都沒有人說話,空氣卻非常凝滯,好像不斷繃緊的皮筋,岌岌可危。
「什麼時候的事?」下車時,肖舟問。
「你被加刑的那年。」肖平嘉說,他緊盯著肖舟的眼睛,額頭的青筋因為用力而凸顯出來,好像老樹虬曲的樹根,「爸他聽到消息的時候在過馬路,有車過來,司機酒駕,據司機說他一直在鳴笛,但爸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躲都沒躲,被車撞了,當場就死了,司機一直在辯解,說爸是有意尋死。」
肖舟的手指緊握成拳,骨節用力到發白,聲音也在發抖,「那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為什麼?」肖平嘉冷笑一下,「沒有為什麼,媽怕你接受不了,心理負擔太大,所以沒說。」
肖舟太陽穴突突直跳,「什麼意思?」
肖平嘉語氣恨恨地說,「你算算,那件事之後,給李新家的賠償金,還有求他們原諒的和解金,後面請律師打官司,給你上訴,四處借錢,房子早賣了,全部花光還欠一屁股債。」
這些肖舟都知道。
「都這樣了,媽還想讓你出來,接受了梁律師的提議,想要給你做手術,走恩赦庭的假釋法案。」
「所以,你以為給你做手術的錢哪來的?家裡哪還有錢?那是爸的事故賠償金!」肖平嘉說的激動了,緊緊抓住肖舟的肩膀,指甲用力到扣進肉里去,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扭曲著,「第一次我可以理解為意外,但後來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你在牢里都不能好好待著?!爸媽為了讓你出來四處借錢,我出國的事黃就黃了,爸媽工作丟就丟了,憑什麼連命也要給你搭進去?!」
「你是什麼東西,你是來討債的嗎?我們上輩子欠你的嗎!」聲嘶力竭,吼叫的聲音完全破碎,肖平嘉的身體不斷顫抖,往事潮水般源源不斷襲來,淚水從眼眶中流出,縱橫交錯地沿著臉頰往下流。
那些委屈和絕望,四處向人做小伏低借錢的日子,被人指指點點戳著脊梁骨嘀咕的日子。家裡出了一個殺人犯,在學校里被排擠,在家裡被鄰居們非議,以及現在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他本該也有一個大好前程,但現在都毀了,沒學歷沒家底,背調里有一個坐牢的哥哥,出去幹什麼都沒人要,只能賣力氣,他還是個Beta,賣力氣都被人嫌棄。
肖舟渾身發涼,呆呆地看著肖平嘉嘶吼流淚,蒼白瘦小的臉上涕淚縱橫。
發泄過後,一切都變的特別安靜,夜幕籠罩下,寒冷又死寂。
但那些字句還擊打著耳膜,餘威猶在,像刀子一樣往心口上剜,疼得鮮血橫流。
肖平嘉精疲力盡,拋下兩人,一瘸一拐地支著拐杖上了樓。
肖舟看著他的背影,感覺肺部的空氣一點點被抽乾,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直到小芸拽了拽他的手指,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巾,踮起腳要遞給他,「哥哥你別哭了。」
肖舟低下頭,一滴眼淚掉下來,砸在地上,碎成四瓣,才發現自己哭了。
他接過紙巾,吸了吸鼻子,彎下腰把小芸抱起來,聲音沙啞地說,「哥哥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