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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著鋼勺,不自覺刮擦著盤子底部,發出刺耳的聲音,勺柄在他手中漸漸被掰彎。
「你們知不知道,那個死結巴像個婊子一樣,可以一口氣吞下三根,天生就是幹這個的。」
一陣淫穢下流的笑聲。
「他不當Omega真是浪費了,可惜就這樣死了,以後想玩都沒得玩。」
「只為了一個麵包就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你說他是有多下賤。」
「如果給他一根煙,他是不是可以跟狗玩。」
肖舟猛地站起,幾步從椅子上跨過來,抓著說話人的頭,狠狠砸向桌子,一下把桌子打翻。
人群四散,有拳頭從身後襲來。
肖舟轉身,一手握住拳頭,另一隻手中的鋼勺柄就插入那個人的眼中。
一聲慘烈的尖叫,那人手捂著眼睛,驚恐地哀嚎,在空地上摸索著求救,剩下的人被這樣血腥的場面嚇住,紛紛躲避。
又有人操起桌上的鐵盤就向肖舟砸去,肖舟沒有避,只是略微側了點身,人仍保持向前的姿態,精準無誤地揮拳,鐵盤重重砸在了肖舟的肩膀,然後掉在地上。
拳鋒也挨到了那人的下巴,斜向上揮出,一顆牙被打飛。
所有人都被這種不要命,不知道痛的打法驚呆了。
肖舟好像打紅了眼,招招狠辣,關節碎裂的聲音震耳欲聾。
拳頭落下,血像雨點一樣飛濺開來,有幾滴濺進了眼眶,染得視網膜一片猩紅。
肖舟揪著那個人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人已經像破麻袋一樣虛軟無力。
「記著,他不叫結巴,被你們殺死的人,他叫羅昊!」
刺耳的警笛持續拉響,大量獄警衝進來。一陣紅藍光閃爍。
「立刻住手!停止反抗!」
人被蠻力扯開,雙臂被用力地扭曲在後背,如脫臼般疼,後腦下壓,臉被砰的一聲摁在地上,被粗糙的水泥地擦出血痕。
肖舟束手就擒,毫無反抗地接受逮捕,但視網膜的猩紅還沒散去,他恍惚中又看到了那雙看似詭黠實則單純的眼睛。
拳鋒滴落的血液猶自滾燙。
他後來也不斷地想過,為什麼羅昊要選擇這種方式自殺,為什麼要死在他的床上,要死在他的身邊,要用這麼慘烈的方式去死,這麼痛苦這麼血腥。
也許只是他想在臨死前找到一些溫暖,在一個讓人安心的地方入睡。
又也許就是為了讓肖舟記住他,為了讓他的付出可以被銘記。
羅昊成功了,肖舟再也沒有辦法和人睡在一塊兒,在夜裡如同驚弓之鳥,一點動靜就會被驚醒,無數次的做噩夢,夢裡他被血液淹沒直至溺畢。
李新的死沒有給他那麼強烈的震撼,離他太遠,但羅昊死在他身邊,讓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麼叫死亡。
連帶著對李新的愧疚也翻湧出心口。
最後那場鬥毆沒有人死,但是有人瞎了一隻眼,有人受了重傷。
肖舟又被加了三年刑期。
以暴制暴就得承擔起代價,他坐在探望室里,看著母親蒼老的樣子,心裡是慚愧的。
也是那次後,他弟弟再也沒來看過他。
除了噩夢以外,肖舟也會夢到一些現實中似乎並沒有發生過的事。
比如羅昊在臨死之前,在彌留之際,血液帶著生機涓涓流逝,離開他的身體。他曾經抓著肖舟的手,喉嚨抽動著,讓他再救救他,第一次他這麼說的時候肖舟出手了,但這一次肖舟沒有。
再然後救救他就變成了另外的囈語,他說,讓肖舟好好活下去,代他出去,代他活下去,代他做個人。
但那些話是不可能的,牙刷柄刺穿喉嚨,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除了嘶聲力竭的拼命呼吸,血液咕隆隆地冒著氣泡。
——
回憶到這裡已經苦澀至極。
肖舟低著頭,眼帘顫動了下,他沒再猶豫,從藥瓶里倒出藥,然後就著酒店裡送的礦泉水吞服了下去。
第16章 走狗
第二天,肖舟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還早,他在床頭呆坐了半晌,然後換上了昨天被掛起的衣服。江成遠應該是喜歡他這樣穿的,那眼神入骨熱辣,不會看錯。
兩人出門時,碰上了從隔壁房間出來的季陽,換了身稍顯低調的西裝禮服,細節精細,很勾勒身材。
但看著精神並不太好,像是一夜未睡,眉宇間很是鬱郁,看見他們,也沒像之前那樣巴巴迎上來,感覺不冷不熱,懶於應對。
研討會在酒店旁邊學校的大禮堂內,場面相當壯觀,人潮湧動,座位布置呈散射狀,從中心向四方散開,場地能容納上萬人,還有司法處的領導蒞臨指導。
因為開完會就直接回去,酒店都退了,肖舟得跟著一塊兒走。他跟著江成遠進了禮堂,不一會兒就被擠上來打招呼的人群衝散了。江成遠有名簽,落座最打眼最中心的地方,肖舟默默在靠門的不起眼的角落裡找了個位置。
他旁邊很快也坐滿了人,看著都年輕學生氣,後面來的沒位置就在階梯上或站或坐。這種學術型的研討會挺開放的,有不少是周邊學校慕名前來旁聽的。
先是輪番致辭,潮水般的掌聲,後是專家發言,講論文放PPT,再大型的研討會都是這樣的常規流程。
這次的主題好像是量刑辯護的精準化,是刑事主場,江成遠坐在很中心的位置,被眾人簇擁,一身西裝挺括,修眉冷目,英氣逼人,和旁邊體胖禿頂的幾位資深律師、領導高官一對比,真有鶴立雞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