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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問,語氣倒是他沒注意到的輕柔,「都辦好了嗎?」
肖舟垂下頭,「好了,讓我在這等他。」
話音剛落,孫旭就拿了堆報紙過來,看見一堆人圍在自己座位前,以為出了什麼事,「怎麼了?」
江成遠直起身,視線轉向他,「你去哪裡了?」
孫旭看了眼林深,然後轉身將手上的材料遞給江成遠,又掏出手機給他看,「鬧上新聞了,不知道誰出的招,現在媒體上都是。」
江成遠掃了遍,是周軍的案子突然擴散,成了被關注的民生熱點。頭條都是記者採訪許翠萍的報導,標題聳人聽聞,矛頭直指周軍殘殺妻兒,推人下樓,將謀殺掩蓋為自殺。有幾個視頻中,許翠萍聲淚俱下的控訴極具感染力,惹得記者也語帶哽咽。又有記者帶著她圍堵負責偵查的公安局,被麥克風團團圍住的民警表情頗為尷尬無措,直到一位負責刑事案件的副局長出面,措詞模糊地以案件還在偵辦過程中搪塞過去。
最後是一位年輕律師出面,坦言他已經接受了許翠萍的委託,會介入這個案子的全過程,直到查出真相,不讓兇手逍遙法外。
視頻言辭煽情,大舉正義公義之幌子,對案件細節幾乎閉口不提,深挖背景和人事關係,帶節奏和博眼球的水平相當高明。
網絡上同情憤慨之聲很大,對許翠萍和其律師也十分支持,對周軍的聲討之勢簡直如潮水洶湧,不少自媒體下場,形成了豪華悲壯的送葬團隊。
孫旭有些憤憤,「玩輿論這套,我們玩的時候這律師毛還沒長齊呢。」
江成遠掃完一遍,就將手機還給孫旭了,「周軍來找你了?」
「嗯,對,他挺急的。」
「我之前的意思是讓他出錢擺平,他不肯出?」
「他拿過一筆錢過去,被人扔出來了。」孫旭說。
江成遠說,「數額太少。」
「這也不一定,」孫旭有些猶豫,「萬一她是真的是來替姐姐討公道的呢?就算周老闆肯割肉,恐怕人也不會罷手。」
江成遠頓了下,他們現在在公共區,聊委託人細節不太好,「你跟我進來下。」
兩人進去了,林深也走了,肖舟重新坐下。
手邊案件卷宗還放著,他剛剛行事卑劣,沒忍住很快地掃了一遍,裡頭的確是有疑點,他接觸的不多,所以也想不通,好像哪方都不對。
過了會兒,孫旭出來了,面上沒剛剛那麼沉重,輕鬆了很多,看到肖舟說,「走吧,我帶你去買手機,老大說你還要回家拿個駕照嗎?」
肖舟說是。
兩人上了車,一路孫旭沒話找話聊,跟他說司機這職位屬於親信,不會給外人做,因為難免會看到聽到很多隱秘的東西,跟領導也親近,行程途中聊聊天,彼此就熟悉了,什麼事都能辦成。
就說原來的那個司機老張,辭職前江成遠給他開了張支票,說是給他兒子婚禮送的禮金,人不能去,就表個心意,上頭的數字,他後半輩子算不用愁了。
現在讓肖舟來做,說明江成遠對他很信任,前程相當光明。又問他,學歷是什麼?
肖舟原先一直盯著車窗外景色,聽到這個才扭過頭來,他大學雖然讀了兩年,但已經被開除學籍了,只能算是高中。
孫旭說,「高中啊,還成,有點文化了。不過現在很多工作非得本科學歷不可,你記得考個成人自考,拿到證,讓老大幫你通個路子,去哪裡都不是問題。」
「就現在這兩年好好干,到時候找個鐵飯碗。其實到律所來也行,不過還是得做非訴才賺錢,我那幾個去紅圈所的同學,個個都是豪宅跑車。訴訟律師沒錢途,尤其是刑辯,真他娘的累死累活,還吃力不討好。就說我前段時間接的那個公益案子,性騷擾,好不容易爭取到了庭外和解,當事人還不樂意了,也不想想真上庭他能討到什麼好……」
說著說著話題就偏了,肖舟又看向窗外,嘴角卻勾起了一點,少見地笑了笑。
他出獄至今沒碰到什麼很好的事,但現在跟孫旭聊天卻感受到了很真實的生活的感覺,累,煩,瑣碎,一肚子抱怨,但又躊躇滿志,樂此不疲,干自己喜歡的事,努力朝前看,和他曾幻想過的日子很像。
先去手機城挑了個手機,肖舟被琳琅滿目的智能機看花了眼,孫旭看他舉棋不定,直接給他挑了個最貴的。
「反正差不多,貴的總歸經用些。」也沒等他說什麼,又陪著他把手機號什麼一併弄好了,看他證件的時候,還挺驚訝,「你是omega?老大請了個omega?」
愣怔地盯著肖舟看了半天,看得肖舟渾身不自在。
之後送他回家取駕照,就變得沉默寡言,不太說話。
肖舟上樓拿東西,家裡只有肖平嘉一個人,很不耐煩地開門,裡頭傳來電子遊戲的聲音,把駕照拋給他,就急匆匆進了裡間,很快連麥語音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肖舟拿到了駕照,沒急著下樓,在家裡看了看。統共不過50平,兩間臥室再加廚房衛生間,主臥給了肖平嘉,次臥按理說就是爸媽住的。
但他很快就覺出不對了,次臥里只有他媽的東西,沒有他爸的東西,沒有一點兩個人共同居住的跡象,牆上也沒有掛劉霞最珍惜的結婚照。
他靠著牆,有一點驚覺,身體微微發抖,指尖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