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頁
江成遠把眼往天花板上看,神情似笑非笑著,仍然並不當真,長吐出一口氣,「啊,是我失算了。」
肖舟身體抖了抖,不敢把手放在他的傷腿上,就擱在完好的那條上。眼淚湧出眼眶,他低下身,把眼睛藏進手背里,喃喃說了聲,「好疼……」
江成遠這才收斂了表情,垂眼小心地碰了碰他的頭髮,「不疼的。」‖咷埩裡‖
肖舟不再說話,他安靜地趴了一會兒,直到下一任看管的獄警來換班才不露聲色地站起來。
他走出醫院,跟季陽通報了消息,那邊傳來如釋重負的一聲嘆息。
走完最後兩步台階,肖舟仰頭看了看天,淺灰色的雲積壓在天邊一角,他深吸一口氣,嚴冬肅寒的冰涼氣息一下子吸入肺里,幾乎凍結了五臟六腑。
冷風刀子似的刮過裸露在外的臉和脖子,他重新低下頭,立起風衣的衣領,縮了縮脖子,匆匆鑽入地面停靠的汽車中。
上車後,他就去找了林建安,之前林建安一直不在國內,肖舟找不到他,就用重金收買了他的一個手下,讓其一有林建安的消息就偷偷告訴自己。現在得知林建安回國,肖舟在一家娛樂會所里把人堵住了。
林建安還摟著小姐花天酒地的時候有人闖進來,隨身的兩個保鏢沒挺過三招就被收拾了。林建安驚愕地抬臉看著闖入的不速之客,那人的臉逆著光,勉強能看清長相,他鬆開摟小姐的手,強自鎮定,「你想幹什麼?」
肖舟把旁人趕出去,轉身關上門,「羅竟的事,是你讓人做的嗎?」
聽到這話林建安心裡一沉,但他覺得自己很冤枉,他的命令可不是這麼下的,手下陽奉陰違跟他有什麼關係?羅竟在監獄裡,他也不能衝進去看著他做事,他也不知道羅竟腦子抽了什麼瘋,竟然會直接打斷別人一條腿,幸好還沒瘋到殺人,否則他的確不知道這事該怎麼交代。
當然他也能理解羅竟,誰肯白受牢獄之苦?只是他以為羅竟對自己的忠心是能約束這股戾氣的,卻沒想到他會胡作妄為到這種地步。但這種衝突是他們內部的事,家醜不外揚,就算出了意外,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咽,他管束這麼多人,就得學會接受這種意外。現在他就兩種選擇,要麼肅清內部,把羅竟交出去,要麼權當一切是自己的意思,認下羅竟做的事。
他看著肖舟,還沒有決定採用哪一種方案,犧牲一個手下還是再多一個敵人。
肖舟見他沒有說話,也不著急,他把門反鎖,外面的也清理乾淨,起碼短期內不會有人闖進來。
林建安正襟危坐,還是有些擔心肖舟是來報復的,為了緩解緊張,他從兜里取出了雪茄盒,用火柴點著了,嗅聞著焚燒燃起的煙,「是不是我有什麼區別?」
肖舟抱著胳膊靠著門,慢吞吞地說,「如果是你指示的,你怎麼對他的,我就怎麼對你。」
林建安拿著雪茄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才笑笑,「你沒必要為他再樹一個敵人了,他現在已經夠孤立無援的了,只有我還勉強算半個朋友。」
肖舟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慢慢把環著的手臂放下,「如果你還是他的朋友,那自然不會有事。」
林建安這才放心下來,把雪茄咬在嘴裡,人鬆懈地向後一靠,「我一直都很欣賞他,就算如今他落魄了,我還是覺得他是可敬的對手,我不想在人落難的時候落井下石。」
肖舟說,「但羅竟還是你的人,你應該管束他,他做出的事,你也應該要承擔一部分責任。」
林建安有些意外他會這樣說,一口煙吸進去忘記吐出來,嗆進肺里,咳嗽好半天才緩過來,「那你是非要跟我作對了?」
肖舟說,「他做錯了事,你就算不懲罰他,也該有一個警告。就好像狗咬了人,就得去找養狗的主人討說法,不能只去跟狗理論。」
林建安饒有興趣地打量他,「所以你不去找羅竟,反而來找我。」
「是。」
「但他行事也有他的理由,這理由很正當,我都插不了手。」
「狗護食也有理由,但人類還是要糾正。天大的事排下來,聽話還是排在第一的,否則它遲早會咬傷了主人。」
林建安大笑了笑,「你很有意思,」他想了想,把抽了一半的雪茄取下來,摁熄了,又叫肖舟去取了紙和筆,刷刷寫了幾個字,連著那根雪茄一起交給肖舟,「行了,你把這些東西給他,你算是滿意了吧?」
肖舟接過,不卑不亢地向他道了謝。
林建安大度地揮了揮手,「沒必要說謝謝,我本來就還欠了江成遠一個人情。」他頓了頓又說,「確切來說,不是欠他,是欠你的。」
肖舟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但也沒再多問,此行能這麼順利,他已經足夠了。
第119章 陰翳
在醫院裡養了半個月,江成遠出院了。這麼短的時間,出院時肯定站不起來,是坐著輪椅離開的。
因為受傷的關係,他得了些優待,住了單人間的倉室,也不用隨監獄裡的日程安排乾活勞作,主要是他也站不起來,走不了路。
畢竟腿治療得惡劣,手術做的不理想,算是徹底廢了,生活處事難免有很多不便,整個人都迅速消瘦下去。
羅竟收到林建安的警告後沒再找過他麻煩。但也有人看他殘疾了,就以為有機可乘。有一次在食堂的時候尋釁,故意把人的輪椅踢翻。結果被一位新來的獄警喝止,好一頓收拾,在場的一眾人都嚇破了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