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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次不太一樣,連著五天,肖舟除了一點清水,沒吃過一點東西。
等從裡面拖出來,他幾乎站不住,要被人架著才能走,嘴唇乾裂,胃裡空癟,整個人昏昏沉沉,四肢乏力,看守把他扔回了倉室。
他躺在床上,神志已經不清醒了,嘴唇咬破,一點血也被他吸吮殆盡。胃裡原先像火燒刀子攪,好像麻繩一樣擰成一股,仿佛五臟在自我吞噬。餓到極限就沒知覺了,也不覺得餓,只是眼前發黑,身體抽搐發冷,精神恍惚。
明天如果照常出去,被人堵住他肯定毫無還手之力。五天暗室禁閉,把他身上最後一點力氣和脾氣都消磨殆盡,他頭一次感到和死神如此之近。他先是驚恐,後又坦然,一命抵一命,他身上本就有債,死了好像才算公平公正,也不用這樣煎熬。
他至今都沒忘記,一審判決下來後,旁聽席上李新的母親,那種要將他磨牙吮血的兇惡表情,「殺人償命!殺人償命!憑什麼他只要關十幾年就能出來,我兒子就要死!」
聲聲悽厲泣血,他閉上眼,脊椎竄起一陣陣惡寒。
慢慢就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間他聽到了隔壁監室一陣吵雜的響動,這裡隔音效果不好,但那些聲音傳入了耳朵,卻入不了腦子去吸納理解,他只是覺得很吵,好像塞入了一團嗡嗡亂叫的蜜蜂。
他皺了點眉,似乎清醒了一下,但很快思維又向更深更暗處沉潛。
不知這樣睡了多久,身下的鐵架床一陣搖晃,然後是身體,他感覺有人一直在推他,叫他的名字。
然後嘴唇碰到了什麼東西,被唾液分解後,有一種麥芽糖似的甜味,順著喉嚨滑入胃裡,一路暢通無助。他幾乎靠著本能狼吞虎咽地開始咀嚼,他太餓了,那絲甜味就好像鴉*一樣上癮,看他吃得太厲害,給他餵食人的動作就慢了下來。
胃裡有了東西,才有了精神,肖舟慢慢清醒過來,看到結巴坐在他床上,拿著一個小碗裡頭裝了水,把麵包泡軟了,塞給他吃。
看到他醒了,鬆了一大口氣,又結結巴巴叫了他一聲,「舟,舟哥。」聲音很含糊,幾乎聽不出來發音。
倉室里很暗,今天外頭沒有月亮,只有黑沉沉的夜霧攏聚。他看不清結巴的臉,只能看到那雙他剛開始覺得詭黠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透著驚喜。
肖舟慢慢咀嚼嘴裡的麵包,嗓子有了水分的潤滑,也沒之前那麼乾澀,「謝謝。」他低聲吐字。
結巴靦腆地笑了。
吃了麵包和水後,肖舟就感覺很滿足了,胃部充盈著,暖洋洋的。他有點睏倦,昏沉沉又睡過去。臨睡前感覺身旁被什麼東西拱了拱,好像結巴沒有下去,就在他身邊睡了。
肖舟有些奇怪,但他太累了,沒怎麼思考,就睡著了。
那是他這段時間睡得最安穩的一覺,很放鬆舒服,什麼夢都沒做,一覺到了天明。
但醒來後他就感覺不太對,渾身滯澀黏膩,身上的囚衣非常重,然後是一股刺鼻洶湧的血腥氣,他手在床鋪上摸了摸,只感覺滿手冰冷粘稠的液體。
他眼睛倏地睜開,然後半坐起來,身旁趴伏著一個冰冷的硬物,他定睛一看,發現是結巴的屍體。
他的喉嚨處插著一把被削尖的牙刷,雙眼暴凸,死了也沒有瞑目。
血源源不斷地從喉嚨處的傷口往外淌,浸透了肖舟的床鋪和衣服,他昨晚就睡在結巴身體裡流出的血中。
肖舟先是渾身冰冷,然後開始發抖,他想要尖叫,喉嚨里卻梗塞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昨夜光線太暗,他沒有細看,現在才發現,結巴渾身青紫,臉部腫脹,幾乎沒有一塊好皮,嘴角都是擦傷。
他看著那把尾部被磨尖的牙刷柄,上面都是凝固的粘稠的血液,他突然想起來他曾看過結巴在磨東西,應該就是在磨這個。
這樣尖利的武器,結巴原先也許只是想用來自保,卻沒想到最後會是用它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很快同倉的其他室友也起來了,看著眼前的一幕,發出了慘烈的驚叫。
獄警過來,封鎖現場,搬運屍體,挨個叫去問話調查。
結果很快下來,證實結巴是自殺,牙刷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刺入的位置和角度也只有自殺才能做到。
但磨得再尖銳的牙刷畢竟只是塑料,要捅穿一個人的喉嚨,要用多大的力氣和反覆多少次,自殺的人要如何能忍受這種劇烈的疼痛和嘗試,他是有多絕望才會這樣做。
從七零八碎拼湊起的交談中,肖舟拼湊出結巴自殺的原因。
肖舟被關入禁閉後,結巴就成為了被教訓和毆打的對象,但這些不算什麼,畢竟他都挺過來了。
肖舟被放出來,因為一直沒有進食奄奄一息,結巴為了換取麵包和水,到隔壁牢房去求,然後被輪了,他被像Omega一樣使用,據說那晚那間牢房裡特別熱鬧,因為這個人順從,所以大家都很得趣味。一直折騰了很久,才放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拿著東西回來。
這就是為什麼肖舟那晚會聽到嘈雜的聲響。
一牆之隔,那裡在發生地獄一樣的事,肖舟聽到了卻沒有在意。
他坐在餐廳里,一些話好像是故意說給他聽一樣,從耳朵入侵,沿著神經傳導。垂下的指尖開始發抖,攥緊了褲子粗糙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