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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瀚青目光中透出寒氣,「我不知道江成遠對你怎麼樣,他現在對你好,也許是因為你對他沒什麼威脅,所以他不介意哄哄你,可等到他厭煩了,或者你身上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了,他拋棄你時也不會有一點心軟。」
肖舟僵立在原地,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他今天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教導,不管他是否想知道,都把江成遠的過往像填鴨似地塞給他。
明明連他自己都沒有看透摸清,就已經有人窺見一絲風吹草動,對他耳提面命,要他警醒要他當心,生怕他有一點軟弱,朝著深淵義無反顧地掉下去。
從陵園出來後上車,梁瀚青從後車廂拿了袋東西給他,語氣已變得很溫和,「成人高考在10月,今年的可能來不及了,明年的倒差不多。我幫你準備了些書和資料,你空餘的時候可以看看,你基礎很好,相信沒什麼問題。」
肖舟接過,塑膠袋發出刺啦刺啦的脆響,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頭,最後只輕聲說了句謝謝。
一隻手落在他頭頂拍了拍,「我們間不用說這個。」
把肖舟送走後,梁瀚青又在車裡坐了會兒。
後靠在座椅,密布的車廂內仍若有若無地迴蕩著肖舟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冷氣開得太足,梁瀚青有些頭痛,好像榔頭敲擊著後腦,視網膜上擠入一團模糊的黑點,關掉冷氣,開了車窗,閉上眼抬手摁了摁太陽穴。
緩過勁了才睜開眼,今天天空藍得出奇,他胸口卻頗為滯悶,也許是因為在陵園內說了太多話卻沒預料的反饋。以他對肖舟的了解,他的反應不應該這麼平靜。
他說的是一種刃不沾血的冷酷,肖舟有一種赤子般的天真,合該嫉惡如仇、善惡分明才對。
有電話進來,是助理小許,梁瀚青接了,說是主管刑事庭的副院長插手了這起案子,上頭要求嚴懲,這是政治性任務,要他顧大局。梁瀚青聽完以後,沉默了會,才點了頭說,「那就按改完後的判決書出吧。」
第43章 自縛
從梁瀚青車上下來,肖舟在寫字樓下待了會,沒有上去,反而坐車去了附近的商場。
商場裡有新鮮的魚肉果蔬,他推著購物車走了兩圈,車裡還是空空如也。現在是工作日,商場的人不太多,琳琅滿目的貨架塞滿了視野,讓人挑花了眼,各種品類的名稱擠進腦子,他反而平靜了許多。
他一邊走一邊想,江成遠不喜歡一切有味道的食物,不喜歡香菜,不喜歡蔥,不太吃豬肉,油鹽不能太多,食材都要應季,舌頭精貴又挑剔。
這段時間他慢慢摸清了江成遠的口味和脾氣,雖然即使他做錯了,江成遠也不會生氣,只是對不喜歡的東西一筷子也不碰,他的包容性很強,固執起來也要命,這好像本來應該是兩個彼此衝突的詞。
走到生鮮區,肖舟開始挑魚,魚肉可以,清蒸紅燒煮湯,江成遠都不會有意見。
肖舟買了條鯽魚,又去挑了豆腐和姜,薑片和蔥還是得放,到時候可以提前挑出來。
現場有人幫忙殺魚,先用刀背打頭將魚拍暈,然後去鱗剖腹,挖去內臟,一股很濃的血氣和腥味,最後坦胸露肚地被扔進袋子裡,死狀很慘烈,不過慶幸的是,這些魚被狠狠一番折磨前已經失去了意識,是糊裡糊塗的。
等到結帳的時候,肖舟排著隊才開始想正事,原來江成遠是吳義昌的徒弟,是梁瀚青的師兄,原來幾人間還有這樣一段淵源。吳義昌清貧自守,梁瀚青正直不阿,他們是很搭的,一脈相承,江成遠不一樣,是橫出的變奏,好像鋼琴曲中一串怪誕的裝飾音,華麗又邪氣。但仔細想來,肖舟驚訝地發現,自己也並不特別意外。
晚餐時,他總不由去看江成遠的手指,上面並沒有曾戴過戒指的痕跡。
江成遠舀了勺鯽魚湯,奶白色的濃湯香氣撲鼻,垂眸嘗了一口似乎喜歡,舀了一小碗,才問,「你整晚一直在看我。」
肖舟收回視線,掩飾地用筷子挑著碗裡的米飯,「讓你不舒服了嗎?」
江成遠說,「那倒沒有,如果你想看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不用這樣偷偷摸摸的。」
這話說時有點揶揄的意思,肖舟手指緊了緊,不搭理他的調侃,「孫旭說你訂過婚。」
把湯勺放回去,江成遠點點頭,說,「不錯。」
聽他親口承認,肖舟莫名覺得心裡有點彆扭。
「所以是孫旭這小孩背著我亂嚼舌頭?」江成遠傾斜了身體,把手裡盛好的湯碗放在肖舟面前,「你也喝一點。」
肖舟盯著遞過來的碗看了看,過了會兒才遲疑著去接,接過湯時碰到了江成遠的手指,碗壁燙手,手指卻很涼,「所以為什麼?」
收回的手托上腮,江成遠輕描淡寫地說,「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訂婚?為什麼沒成?老一套的說辭,出了點變故,兩個人也不合適。」
肖舟睜著眼等他繼續往下說,江成遠卻並不願意談,「怎麼問這些?」
肖舟遮掩地低下頭喝湯,「是別人在說。你今天這樣,所里的傳聞就很多了。」
「什麼樣的傳聞?」
肖舟皺了眉,感覺自己說不出口,「就是那些……」
江成遠笑了笑,「是傳聞嗎?我以為是事實。」
肖舟突然覺得魚湯的腥味還沒有去乾淨,入口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