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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雅容攻擊的點倒不是出軌,而是姜維明違背承諾、厚此薄彼,她可憐自己只生了姜禹一個孩子,可憐他童年沒有親弟妹的陪伴,還被奪走父愛,而姜維明卻和外面的女人生了三個。
曲雅容當然不會提愛情,他們之間是利益結合,只有婚前協議,沒有感情羈絆。不過曲雅容結婚前也是愛過人的,只是因為門戶之見分了,這在是屢見不鮮的。
相較之下,姜維明就滋潤得多,他完成了家族任務,忍受著不愛的曲雅容,生下了繼承人,終於可以和喜歡的女人住在一起。那個女人永遠不會進姜家門,姜維明為此立下保證,白紙黑字,除此之外,無論他和那女人生幾個孩子,姜家老爺子都是樂見其成的。
至於姜維明占據的點,則是在利益上對曲雅容做出的補償,這方面他非常大方,也將曲雅容的胃口越養越大。有些事明明是曲家的事,曲家能解決,曲雅容也要推給姜維明,刷他的人脈,用他的關係,丟他的臉。而這些報復性的回報,就變成了姜維明逐漸堆砌起來的厭惡,和一再被逼近的底線。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務事就是一本爛帳,何況姜維明和曲雅容結婚多年,帳本早就山一樣高。
他們就站在走廊里撕扯著彼此的臉皮,雖然聲音都不高,還在刻意壓制,用詞也是講究的,甚至還注意了抑揚頓挫。說到底,他們都不希望被樓下的人聽現場,除了維繫最後的體面之外,也要防止傳到老爺子耳中,否則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可他們卻不知道,站在門裡的兩人,卻將這場血淋淋的互撕收入耳中。
蕭綺一開始是極其驚訝的,她一直以為姜家的關係和蕭家差不多,姜禹好歹是長子,遠比她得天獨厚。
然後,她又驚訝於姜禹父母的語調、用詞,驚訝於他們對罵的熟練,竟然能做到不帶一個髒字,就將對方的人格撕得粉碎,似乎那些高等教育和商海修養,在這一刻找到了最適合施展的舞台。
而姜禹,他就垂著眼站在那,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就像是個無關痛癢的局外人。
他的手不知何時從她身上離開了,放進褲兜里。
她伸手去摸,發現他攥著拳頭,也自他的皮膚感受到那壓抑的,細微的情緒波動。
沒有任何子女,能看到父母互撕而無動於衷。
別說是子女了,就連蕭綺一個外人,聽到這些都非常不舒服,那是一種價值觀和心靈上的衝擊,所有感覺都是下意識且真實的,她覺得噁心,她感到厭惡,她想捂住耳朵,她甚至覺得焦慮。
顯然,門外兩人不是第一次了,姜禹也是一樣。
蕭綺醒過神之後,做出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貼到他身前,小聲說了句:「抱著我。」
姜禹抬起眼皮,和她對上。
她看到了他眼睛裡的痛苦,他看到了她眼睛裡的微光。
他伸出雙手,摟住她的腰背,越收越緊。
她從他的動作里感受到他的心情,她的雙手也落在他耳朵上,捂住了。
他們的目光一直糾纏著,在空氣里拉著絲,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門外的聲音漸漸落下了,他的唇又一次吻上她的。
那大概是蕭綺第一次,對一個異性迸發出母愛。她驚訝於他的自制力和忍耐力,驚訝他沒有被「家庭暴力」催化成另一個施暴者——有家暴傾向的人,通常都是來自家暴家庭,無論是武力上的,還是語言上的,或是冷暴力。
蕭綺很清楚自己沒那麼善良、高尚,更不是聖母,但凡姜禹表現出一點類似的傾向,她都會離這個人遠遠的。她沒有當救世主的興致,也沒那種本事,無論有多少傻姑娘願意為此前仆後繼。
再說眼下,當姜禹結束通話時,蕭綺也從往事中醒過神,整個通話過程,他幾乎沒怎麼說話,不是在「嗯」,就是「我知道」,他似乎很少用否定句來回應家人。
當然,蕭綺也能想像到,曲雅容一定又提了很多要求,還有訴苦,以及數落姜維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發生一次,生怕姜禹健忘、怠惰。
而每次應付完曲雅容,姜禹的情緒都會很沉,這已經是一種條件反射了,因為姜維明和曲雅容給他帶來太多負面的東西。
蕭綺朝他挨近了些,一手輕撫他的下頜線:「怎麼了?」
姜禹看過來,說:「這兩天我要回家一趟,姜家。」
蕭綺問:「家庭會議?」
姜禹點頭:「到時候我會把咱倆的事跟家裡說。」
蕭綺想了想:「還是隨機行事吧,如果到時候談得不夠愉快,那就再找機會。」
姜禹:「嗯。」
是了,姜家的家庭會議很少有氣氛祥和的時候,蕭綺參加過幾次,雖然只是旁聽,卻也能感受到籠罩在天靈蓋上的低氣壓。
蕭綺嘆了聲,將他拉下來,並讓他的頭靠近自己懷裡。
他的手自然地攏上來。
蕭綺:「睡吧。」
姜禹:「嗯。」
……
巧合的是,一天後不止姜禹回了姜家,蕭綺也接到家裡的電話。
就在蕭家老爺子的書房裡,蕭綺的父母蕭同舟和陳可也在,可蕭家老爺子一開始的話題,竟然聊的是程家表弟和蕭歆的關係。
蕭綺一家三口不動聲色地聽著,都知道這只是鋪墊和告知,後面才是真章。